一阵风吹过,蘼芜叶簌簌作响,像是谁在低声絮语。落雁忽然想起李靖临走时的话:“蘼芜一年一枯荣,等它第三次返青,我一定回来。”如今已是第三个春天,蘼芜长得比往年都旺,叶片铺得满地都是,像块巨大的绿毡,可归来的船帆,却总在梦里才出现。
她站起身,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竹篮里只有寥寥数片叶。“不采了,”她声音有些发哑,“这叶看着热闹,闻着却有些孤寒,蒸糕怕是不香甜。”春桃看着她的背影,见她走得很慢,裙裾扫过蘼芜丛,带起的香里,竟藏着些说不出的怅然。
第二回:对铜镜照憔悴,忆往昔泪痕凝
回到闺房,落雁卸下钗环,坐在梳妆台前。青铜镜被窗外的天光映得发亮,镜中的人影有些模糊,却能看清她眉宇间的倦意——眉峰不如从前秀挺,眼角也添了些细纹,连往日里总是带着红晕的脸颊,如今也像蒙了层薄纱,透着股苍白。
“照胆明……”她轻声念着镜背的字,指尖抚过冰凉的镜缘。这镜子是母亲给她的嫁妆,说能照见人心,若是心术不正,镜中便会显出晦暗。可如今,她自问心诚意切,为何镜中的自己,却如此憔悴?
她取过妆奁里的螺子黛,想描一描眉,却怎么也握不稳笔。黛色落在眉骨上,歪歪扭扭的,像条哭泣的虫。她索性放下笔,将脸凑近镜子,鼻尖几乎要碰到镜中的自己。镜里的人,眼神空落落的,像口积满了水的枯井,井里倒映着后院的蘼芜,也倒映着边关的风沙——那是李靖信里写的,“风如刀,沙如砺,唯有枕边的蘼芜香,能让我想起江南的柔”。
“你说的香,还在呢。”落雁对着镜中的人影低语,指尖轻轻点了点镜中自己的唇,“可这香,怎么越闻越让人心里发空?”话音刚落,一滴泪就砸在镜面上,把那个憔悴的影子,晕成了一片模糊的水痕。
春桃端着洗脸水上楼,见小姐对着镜子发呆,眼圈红红的,赶紧放下铜盆:“小姐,夫人炖了银耳羹,说是补气血的,您喝点吧。”落雁摇摇头,指着镜中的自己:“你看,我是不是比去年瘦了?那天去庙里上香,张嬷嬷说我颧骨都显出来了。”
春桃赶紧说:“哪有的事!小姐是心思重了些,等李公子回来,您一欢喜,保管又丰腴起来。”这话像根针,轻轻刺破了落雁强撑的平静,她别过脸,望着窗外的紫藤花,声音带着哽咽:“他若回来,定会怪我把自己熬成了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