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辈邓显鹤,”他拱手道,“闻此花生于烟霞之间,特来一观。老丈认得此草?”
“怎不认得?”老妪放下药篓,指着那丛花,“这草在俺们山里叫‘石兰’,是仙物哩!要长够十年才开花,开一次能香透半座山。”
第二回 数茎风外含清韵,婉若清扬见性真
老妪告诉邓显鹤,这石兰(石斛)有“三奇”:一奇是“附物而生”,或附崖壁,或附古树,不占良田,却能活得精神;二奇是“得气而芳”,晨吸露,午沐阳,暮饮霞,香气里带着烟霞的清润;三奇是“经霜而茂”,寒冬不落叶,来年开春便抽新茎,比松柏更耐得住寂寞。
“您看它那几茎,”老妪指着最粗壮的几株,“在风里摇摇晃晃,却折不弯,像不像山里的姑娘,看着柔,骨子里刚着呢?”
邓显鹤顺着她的手指望去——阳光下,几茎石斛花在风里轻轻摇曳,却始终保持着向上的姿态。花茎细长却坚韧,如女子的腰肢;花瓣虽淡,却在光影中透着清亮,像含着一汪秋水。“数茎风外婉清扬……”这句诗忽然在他脑海中成形。“婉清扬”本是《诗经》中形容美人眼神明亮,此刻用来形容这花,竟分毫不差——它的美不在浓艳,而在那份风中的灵动、光影中的清亮,以及那份不与凡花争艳的从容。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纸笔,坐在老松旁,对着石斛花写生。他画花茎的曲直,力求捕捉那份“风外摇曳”的动感;画花瓣的层次,着重表现“黄絁”般的柔和质感;画花蕊的细节,特意点出那抹鹅黄的温润。画毕,老妪凑过来看,笑道:“像!真像!连风里的劲儿都画出来了。”
邓显鹤望着画中的花,忽然觉得这“婉清扬”不仅是形容形态,更是形容品性——它不刻意讨好谁,不刻意招摇什么,只是在风里静静地开,静静地香,这份本真,比世间许多刻意雕琢的“美”更动人。
“老丈,这花可入药?”他想起古籍中“石斛滋阴”的记载。
“能!”老妪从药篓里取出几株风干的石斛,“炖肉时放几节,能治咳;泡茶时丢两片,能清心。只是采它不易,得等花谢了,还得留半截茎,不然来年就不开了。”她指着崖壁另一处,“那里有丛去年采过的,今年又冒出新茎了,这草记恩,你对它好,它就肯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