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场边的干咳声(2 / 2)

叶承天的掌心刚触到肺俞穴,指腹便像被晒透的瓦砾轻轻烙了一下——那点灼热感并不张扬,却像埋在新翻田土里的残暑,带着某种季节更迭时特有的燥意。农妇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麻布衫下的肩胛骨微微凸起,像秋收后田埂上支棱的稻茬。他指尖轻揉穴位周围,触到的肌理虽不算僵硬,却泛着异常的干燥,如同晒了整宿的棉麻织物,失了本该有的柔韧。

目光落向她脚边的陶罐时,正有片干桑叶从罐口滑出。叶承天拾起来对着光看,网状叶脉在薄脆的叶肉间纵横,主脉粗粝如气管主干,支脉渐次分叉成支气管的模样,连叶缘的锯齿都生得讲究,每道缺刻的角度竟暗合人体咳嗽时胸肺振动的韵律——当农妇喉间泛起低哑的咳声,他忽然觉得那些锯齿在眼前活了过来,随胸腔起伏而轻轻颤动,恰似秋风掠过桑林时,千万片叶子同步抖落的姿态。

“立秋前的燥,是带着夏火的温燥。”他指尖摩挲着梧桐叶新卷的叶尖,那弧度恰好仿着肺叶收肃时的轮廓,边缘焦枯的细痕如同燥邪灼伤的肺络。案头《黄帝内经》的书页正停在“燥胜则干”那章,墨字在光影里浮动,倒像是从窗外晒谷场飘来的谷壳,落在泛黄的纸页上。农妇陶罐里的干桑叶此刻与院角竹筐里的鲜叶相映,前者叶脉如老者手背的青筋,后者叶片凝着晨露,水珠正沿着主脉滚落,在叶心聚成小小的水洼,恍若肺腑渴求的津液。

“您看这新采的桑叶。”他起身拨弄竹筐里带枝的嫩叶,晨露顺着叶脉滑向叶尖,悬而不落的水珠映着天光,像极了悬在肺腑间待润的甘露。叶片边缘的锯齿在湿润时显得柔软,触之有细微的凉,恰似清润肺燥的第一缕秋风。当指尖划过叶片背面的绒毛,那种绵密的触感让他想起药房里碾磨细筛的川贝粉,都是自然赐给燥症的温柔解语。

农妇似懂非懂地望着竹筐,忽然发现鲜桑叶的叶脉与刚才那片干叶并无二致,只是多了层水色的光泽。叶承天的话还在耳边:“夏末的暑气未消,秋阳已带着燥气烘灼,肺为娇脏,最受不得这种夹攻。”他说话时,院角的老桑树正被风掀起叶子的背面,青白的叶底翻涌如浪,与农妇舌红少津的模样竟成呼应——原来人体的燥象,早就在草木的荣枯里写好了注脚。

末了,他从竹筐里拣出几枝带露的桑叶,连枝带叶放入陶钵,捣杵落下时,清苦的叶汁混着露水溅在粗陶上,形成深绿的水痕。那些被捣碎的叶脉在汁液里舒展,像极了被润开的肺络,而窗外飘来的梧桐叶,此刻正落在医案上的《本草经》里,叶尖的卷翘恰好指着“桑叶,除寒热,清肺燥”的条文——草木与人体,季节与病症,原是天地间流转的同一首诗,等着懂它的人,在脉息与叶脉之间,读出相生相济的韵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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