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想学医,是因为初中那次您发高烧,我在药店门口站到半夜…那时候就想,我要是懂医术就好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指节微微发白。
“但这些年,您从来都不会听我说这些,您似乎很恨我,因为我长得像父亲。”
季玲的嘴唇剧烈颤抖,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渗入枕套。
他伸手擦去她的眼泪,指腹触到她松弛的皮肤。
这个动作让他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收回手。
那些年积攒的恨意,那些被控制、被压抑的愤怒,在这一刻奇异地消散了。
就像阳光下的薄雾,无声无息地蒸腾不见。
“但我要走了,妈,不是去上大学,是真正要离开了。”
他说,语气平静得像是小时候告诉她放学回家了。
窗外的光线将病房切割成明暗两半,他站在阴影里,指尖微微发颤。
他本该恨她的。
恨她撕碎的每一张试卷,恨她落在脸上的耳光,恨她逼得自己从五楼一跃而下。
可此刻看着她歪斜的嘴角和浑浊的眼泪,那股恨意却像握在掌心的沙,怎么也攥不住。
“我知道您爱我,但这种爱太疼了,还请原谅我当时的不告而别。”
他的眼神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明,像是终于完成了一场漫长的告别,长舒一口气。
“我不恨您了,但我必须要走了,奖金我会为您留下三分之二,让您后半生无忧。”
他说这句话时,感到胸腔有什么东西在缓慢融化,眼泪无声落下。
时间不多了。
最后的时刻,他俯身在母亲耳边,像小时候那样轻轻说了句:
“妈,我们下辈子再做更好的母子吧。”
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神忽然又变了。
泪水瞬间止住,脸上的悲戚如潮水般退去,重新恢复了那种温柔的、近乎完美的微笑。
季玲浑身发抖,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尖叫,却只能化作无意义的“啊啊”声。
此时她是懊悔,还是憎恨,靳时栖不在乎。
“那么,我先走了。”
他站起身,体贴地替她掖了掖被角。
他转身离开,脚步声在安静的走廊里渐行渐远。
靳时栖走出疗养院大门,落日的余晖落在他身上。
条纹绸质衬衫泛着细腻的光泽,西装裤笔挺,衬得身形修长,短发清爽利落,整个人透着一种恰到好处的青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