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那场大雨,靳时栖可能会被烧死在庙里,或是成为大蛇的腹中餐。
“时栖,你有没有见到山神?”
等到靳时栖喝完蛇羹,意犹未尽舔了舔唇边,王虎这才迟疑着开口。
这场雨来得太过及时,现在又证明了吃小孩的根本不是山神而是长虫,那么究竟是不是山神保佑?
提起山神,靳时栖只能想起已经支离破碎的泥塑,和一片废墟的山神庙。
至于山神本神?
他没见过。
当初他晕乎乎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见靳时栖什么也不知道,王虎脸上的神色难掩遗憾,支支吾吾了几声便拿着空碗走了。
被抽签选中的小孩已经各回各家,简顺慈急匆匆赶来时,也抱着靳时栖哭了一炷香的时间,嘴里喊着“山神保佑”。
是神明显灵救下了他吗?
靳时栖不明白。
“乖孩子,娘以后再也不让别人带你走了。”
简顺慈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
她瘦得几乎脱了形,枯黄的发丝散乱地贴在脸上,身上那件打满补丁的灰布衫空荡荡地挂着。
靳时栖喉头一哽,昨晚尚未来得及感受的恐惧与绝望在此刻决堤。
她的怀抱比记忆中瘦了许多,骨头硌得人生疼。
靳时栖能感觉到母亲全身都在发抖,像一片风中的枯叶,却将他搂得那样紧,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
这件事最后也算是皆大欢喜,孩子们没死就换来了雨,蛇肉熬成羹也让全村饱餐一顿。
但村长与王虎皱着的眉却迟迟没有舒展。
清津村从未真正有过安宁,山匪的马蹄声随时都会打破现有的宁静。
他们不是普通的强盗,里面有些是朝廷的逃兵,穿着破烂的皮甲,腰间别着锃亮的刀,还有一些是反贼。
到处都在打仗,朝廷官府自顾不暇,也就放任这些山匪强盗的气焰愈盛。
饥荒年景,连老鼠都饿得皮包骨,可山匪不管这些。
前年秋收时,他们抢走了村里的一袋谷种,村长跪着求他们留下半把,却被山匪一脚踹进沟里,此后腰一直疼得要命,只能佝偻着身子走路。
去年更糟。
蝗虫过境后,连树皮都成了稀罕物,山匪再来时,村里实在拿不出东西,山匪便在村口连杀十人,挂在歪脖子树上七天七日,无人敢收尸。
若是今年还...
村长只希望庄稼不会颗粒无收,到时候全村省吃俭用些,就能凑够给山匪的粮食。
但现在山神庙都已经塌了,清津村还能指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