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管的温度
改革的进程在冻土与荒漠间遭遇阻滞。顾承川裹着厚重的藏袍,在海拔五千米的唐古拉山口剧烈喘息。寒风如同利刃,裹挟着雪粒拍打在他被冻得发紫的脸上,卫星电话里传来李小南沙哑的声音:"青海玉树的冷链车抛锚三次,药品损耗率超过 20%。" 他望着远处缓慢移动的牦牛群,睫毛上的冰霜簌簌掉落,突然抓住向导的胳膊:"停车!就这里!"
在那曲的牧民帐篷里,央金正用粗糙的手掌摩挲着牦牛的脖颈。这个康巴汉子脖颈挂着褪色的格桑花吊坠,那是妻子临终前攥在手里的遗物。"顾医生,牦牛能驮着盐巴翻过念青唐古拉,"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但这铁箱子,牦牛不肯靠近。" 说着,他指了指地上被撞出凹痕的冷藏箱,那是牦牛受惊时用角顶的。顾承川蹲下身,在牛粪火塘边铺开皱巴巴的图纸,火苗映照着他紧锁的眉头:"把太阳能板改成牦牛皮包裹的弧形,冷藏箱用羊毛毡隔热......"
深夜的帐篷里,油灯摇曳。央金看着顾承川布满血丝的眼睛,默默递上一碗酥油茶:"十五年前,我女人就是用了假药,没能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他的喉结剧烈滚动,"从那以后,我就恨透了那些黑心药贩子。" 当第一台特制冷藏箱组装完成,晨光刺破云层的刹那,牦牛第一次温顺地套上缰绳。央金抚摸着牦牛的鬃毛,泪水夺眶而出,滴落在雪域高原的冻土上。
在南疆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的绿洲小镇,阿依古丽正给她的枣红马整理鞍具。这个刚从卫校毕业的维吾尔族姑娘,发辫上还别着代表毕业的银饰。她小心翼翼地将李小南连夜寄来的药品检测仪放进皮质挎包,就像母亲当年把馕饼放进她的书包。"以前觉得监管就是拿着罚单到处跑," 她翻身上马,缰绳在手中轻轻抖动,"直到看到老阿爸吃了假药,咳出来的血染红了白胡子......"
马蹄踏过滚烫的沙地,扬起阵阵烟尘。阿依古丽走进一家偏僻的诊所,帆布门帘上还沾着去年的沙尘。当检测仪对准一盒抗生素,警报声骤然响起,惊飞了屋檐下筑巢的燕子。诊所老板慌乱地伸手去抢检测仪,却被阿依古丽灵活避开。"这些药从哪里来的?" 她的眼神如鹰隼般锐利,摘下墨镜,露出因为熬夜整理药品数据而布满血丝的眼睛。老板在她的注视下,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与此同时,李小南的实验室里,警报声与仪器的嗡鸣声交织。他把自己关在模拟高原环境的舱室里,氧气面罩勒出深深的印痕,手指被低温冻得发紫,仍在疯狂调试检测仪的灵敏度。"再快 0.3 秒!" 他对着助手嘶吼,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回荡,"村医等不起!乡亲们的命等不起!" 当简易检测仪最终能在三秒内识别篡改日期的药盒,他颤抖着拨通顾承川的电话,沉默良久,只说了句:"去看看青岩村的老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