霉斑凝结的青铜丹炉散发着陈年老墓特有的土腥气,却在八卦方位渗出缕缕檀香味,仿佛有看不见的香炉藏在炉腹深处。
我蹲下身,指尖拂过震位卦象上的云雷纹,那些凸起的青铜纹路在摇曳的油灯光下,竟如活物般微微起伏,恍若沉睡千年的巨兽在缓慢呼吸。
当指甲刮过某道纹路时,铜绿剥落处露出半枚青铜刺,尖锐如蝎尾,冷不防扎破指腹。
血珠坠进炉缝的瞬间,整座丹炉发出沉闷的轰鸣,如同孕妇腹中胎儿的心跳。
我猛地缩回手,只见鲜血沿着炉壁的凹槽蜿蜒,在乾位卦象上绘出微型河图。炉盖的阴阳鱼突然逆向旋转,摩擦声中,鱼眼处的昆仑玉瞳"咔嗒"脱落,滚过布满尸斑的靴尖时,表面竟映出我瞳孔里跳动的油灯火光。
拾起玉瞳的刹那,刺骨的冰凉从指尖窜至心脏。
晶体深处翻涌的记忆碎片如锋利刀片:人面蛛的绒毛擦过耳垂的瘙痒、汞河倒灌时鼻腔里的金属腥甜、血线蛊钻入颅内的蚁噬剧痛...当最后一块碎片拼凑完毕,我浑身血液凝固——画面里的"我"正将洛阳铲刺入师叔后心,他嘴角溢出的血沫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蓝,与此刻丹炉渗出的檀香味诡异地重叠。
"尸解非仙,乃血祭也..."炉身刻着的殄文在指尖发烫,那些蝌蚪状文字突然流动起来,组成新的句子:"以骨为柴,以血为引,三千年轮回,方得蜕壳"。
洛阳铲撬动离位青铜栓时,腐臭的银浆如活物般喷涌而出,在青砖上凝结成《撼龙经》残句,"戌时三刻"四字的汞液里,竟漂浮着细小的指甲盖与碎发。
丹炉内层突然泛起幽蓝荧光,青铜壁化作透明琉璃。一具身着羽衣的骷髅端坐在八卦中央,指骨间缠绕的金丝正随着我的呼吸明灭,丝线另一端深深扎入我心口的尸斑。当它转动颅骨时,空荡的眼窝里浮现九重星图,每重星图的北斗七星都指向不同的"戌时三刻"——最近的一重,正是今日的子时。
怀中七块青铜镜碎片同时震颤,镜光穿透炉壁,在骷髅脊柱上投出放大镜般的光斑。那里密密麻麻刻着微缩甲骨文,最新一行正在渗血:"癸卯年七月初七,入炉者剜心"。冷汗顺着下颌滴落,砸在《撼龙经》封皮上——今日正是七月初七,而封皮内侧,赫然印着半枚带血的掌纹,与我此刻按在丹炉上的掌印分毫不差。
炉底积灰突然腾起,在气流中凝成闪烁的河洛数理图。当我的影子遮住"五黄位"时,骷髅右手掐出的剑诀突然变化,地面浮现出流动的洛书轨迹,每颗星点都拖着血红色尾光。顺着轨迹退到坎位时,靴跟碾碎了一块埋在灰里的琉璃珠——珠内封印的画面让我踉跄后退:二十年前的自己穿着褪色道袍,正将师叔的骨灰倒入丹炉,炉内跳动的火焰里,隐约可见九个头戴饕餮纹面具的人影。
丹炉八卦盘轰然弹出,离位的青铜卦签如箭矢射向眉心。侧身躲避的瞬间,签尾五色帛擦过脸颊,划出细长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