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般的沉寂在殿中凝结,连檐角铜铃都似被冻住了声响。
宋词安喉间发紧,纵有万般说辞,此刻也只能垂首而立,望着师尊衣摆上流转的云纹出神。
“罢了。”纪宗主终是长叹一声,袖中玉扳指在案几上叩出清响,“染山既然执意如此,老夫便替你向仙盟陈情。”
话音忽转,带着不容推拒的力道:“但长留师弟所言非虚,宗门事务,你总该担待些。”
他目光移向静立多时的柳离歌,霜白的眉宇舒展开来:“此次清剿,便劳长留师弟走一遭。”又转向忘忧仙君,指尖在青玉案上轻点两下:“至于传法堂的课业——染山,就交由你暂代了。”
柳离歌眼中精光一闪,未待忘忧仙君应声便抢先拱手:“如此甚好!”他唇角噙着意味深长的笑纹,“慕长老既承我传法堂之责,那《悟道经》每月三讲,自然也该由你代劳。”
殿中几位长老闻言皆会意低笑——谁不知忘忧仙君最厌当众讲经?人愈多,他愈是惜字如金。柳离歌这招,分明是要看这位冷面仙君当众出丑。
谁知忘忧仙君只是略一颔首,霜雪般的面容不见半分波澜。柳离歌笑意微僵,又特意补充道:“每月逢五开讲,下次讲经便是五日后。他故意拖长声调,“慕长老——可要记清了。”
“师叔放心。”宋词安适时上前半步,广袖轻振间已挡在师尊身前,“此等要事,弟子定当时时提醒。”
纪宗主见状,知事已定局,遂领着众长老起身告辞。
来时满堂笑语,去时却见诸位峰主神色各异——柳离歌拂袖而行,罗轻狂冷笑连连,唯有紫霞峰的顾容怜临走时,若有所思地回望了一眼那对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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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离去,忘忧仙君紧绷的身躯才缓缓放松。他习惯性地抬手欲摘下面具,动作行至中途,似忽然想起什么,又将面具戴回。
宋词安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幕。
“师尊……”宋词安屈膝半跪在青砖上,仰起的脸庞映着窗外疏落的月光。
他目光落在师尊耳后那道浅浅的红痕上,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一池春水:“面具硌得疼么?此时无人,不如摘了吧?”
忘忧仙君低头看着这个总爱凑近的徒弟。看着他眸中映着灯烛,清澈得能望见底——没有探究,没有算计,只有明晃晃的关切,像初雪后第一缕毫无杂质的阳光。
良久,殿内响起一声“咔嗒”轻响。银纹面具被摘下的瞬间,一缕散落的青丝随风扬起,恰好掩去了仙君眼中一闪而过的动容。
宋词安垂眸压下心头雀跃,目光规矩地落在师尊衣襟的云纹上——不敢多看那谪仙般的容颜半分。他顺势单膝点地,从怀中捧出那个雕着缠枝莲纹的紫檀木匣。
“弟子途经前越湾时偶得此物,”他指尖轻抚匣上熟悉的纹路,“虽非珍品,却想着……或能衬师尊风仪。”
声音渐低,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