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三载枯井盼雨痕
红欲村的老井裂出蛛网状纹路,井底蜷缩着晒干的蛤蟆,硬壳上凝着盐霜般的土粉。刘老鬼用裂开的枣木瓢刮井壁,木纹里嵌着的不是湿气,是三年未散的旱气。钱串子蹲在井台边,腕上的陶土手环刻着稚拙的“雨”字——那是虎娃们用尿和泥捏的求雨符。
“黑蛋走了一千零九十五天。”她抠着手环上剥落的泥屑,露出底下暗红的血痕,“彩姑的嫁衣叠了又拆,粗布都磨成纱了。”
远处传来苏老鬼的咳嗽,他怀里的羊皮袋渗着浑浊的水,袋角“李”字绣线已被磨断。“县太爷说,”他往井里倒麦麸水,泥浆咕嘟冒泡,“再旱下去,红欲村要改成‘荒鬼屯’了。”
第二节:兵部衙的无字碑
彩姑攥着发黑的征兵文书,在县城兵部衙门口站成桩子。文书上“骑兵营”三字褪成浅红,像被吸干的血痂。看门兵卒剔着牙:“西北早成鬼门关了,你要找黑蛋,去乱葬岗刨刨看?”
乱葬岗的木牌裂成两半,“荒”字底下露出半拉“鬼”。彩姑踩着骷髅头前行,三百六十座无字碑间,唯有一座碑前摆着半块绣鞋——鞋面上“平安”二字被血浸透,针脚正是她去年给黑蛋绣的。
黄昏时,她在最大的坟包前坐下,摸出怀里的槐叶。叶面上“盼”字裂成三段,风起时,无数槐叶聚成“归”字,却在触到她掌心时碎成齑粉。远处传来夜枭啼叫,叫声竟像极了“还我”二字的呜咽。
第三节:秀才粮的善恶秤
李长卿的秀才俸禄折成麦麸,每日分给虎娃们时,总要在麸子堆上用手指写“俭”字。钱串子捏着空粮袋骂:“酸文人充什么圣人?彩姑的聘礼早被布庄要回去了!”
“聘礼?”李长卿扫着《荒鬼村志》上的积灰,书页间夹着虫蛀的赈灾令,“能换口吃的,比什么都强。”他望向窗外,虎娃们啃着刻有“善”字的树皮——那是他用秀才印盖的标记,却被饥饿的孩子啃得模糊。
子夜,钱串子摸进书房,从墙缝抠出油纸包。里面掉出片槐叶,叶背用朱砂写着“嫁布庄旺家运”——那是三年前她求丈夫写的厌胜符。纸包底层是半块刻着“鬼”字的玉佩,正是阿秀跳井前扔掉的定情物。
第四节:旱魃庙的血祭台
苏老鬼将最后一坛苦艾酒泼在旱魃像前,裂纹里渗出的不是酒香,是土腥气。村民们 barefoot 跪在黄土上,每人手捧刻着姓氏的石头——刘老鬼的“刘”字缺了立刀旁,像被斩去一臂的人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