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的青苔顺着长椅缝隙攀爬,陈峰蜷缩在市政公园的阴影里,西装革履的人潮从他身边匆匆掠过,无人注意这个本该在审讯室的通缉犯。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木质纹路,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昨夜翻墙时蹭到的墙灰。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第一次接触地下组织时,他分明记得在茶水间偶遇李建国,对方看似随意地提起:"现在的医疗技术,再难的病都有转机。"那时女儿刚确诊,这句话像根救命稻草,直直扎进他摇摇欲坠的理智里。后来每一次关键决策——无论是故意放走赵远,还是精心设计洗钱案,总能在关键节点收到匿名短信,那些模棱两可的暗示,此刻串联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最致命的转折发生在诬陷陈默那晚。当他将伪造的证据塞进储物柜时,手机突然震动,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消息弹出:【做得不错】。当时他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意识到自己早已沦为提线木偶。可第二天在办公室,李建国拍着他的肩膀说"年轻人办事就是雷厉风行"时,眼底的笑意又让他自我麻痹——或许,这只是领导的另类鼓励?
"陈队长?"环卫工的扫帚声惊得他猛然抬头。对方递来一张纸条便匆匆离开,泛黄的便签上只有一行钢笔字:【有些故事,说出来就不好听了】。笔迹与他办公室里那份嘉奖令上的签名如出一辙。
陈峰踉跄着扶住长椅,喉咙里泛起铁锈味。他想起今早从看守所逃出来后,在医院外看到的场景:李建国提着水果篮走进病房,隔着玻璃窗与女儿说话时,嘴角挂着和蔼的笑。女儿举着画有警察叔叔的贺卡,笑容灿烂得让他浑身发冷——那幅画里,戴大盖帽的人像分明穿着李建国常穿的深灰色西装。
远处传来警车的鸣笛声,陈峰却不再慌张。他颤抖着摸出藏在内袋的录音笔,里面存着与地下组织的部分通话记录。可当他按下播放键,只有刺耳的电流声在寂静中回荡。不知何时,设备早已被人做了手脚。
暮色渐浓,陈峰望着医院方向,终于明白这场博弈从一开始就没有公平可言。李建国步步为营,用女儿的生命做诱饵,将他推上犯罪的深渊,再亲手将他献祭,换取自己的步步高升。而此刻的探视,与其说是安抚,不如说是最冰冷的威胁——你的软肋,永远在我手中。
"爸爸!"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陈峰猛地转身,女儿在保姆的搀扶下站在花坛边,手中的气球随风摇晃。他下意识后退半步,却见李建国从拐角处走出,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头:"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
四目相对的瞬间,陈峰读懂了对方眼底的警告。他深吸一口气,强挤出微笑走向女儿,录音笔被他悄悄丢进了垃圾桶。晚风卷起落叶,将所有秘密都掩埋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