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昂用凿子戳死面包上的蚂蚁,发霉的黑麦香气里混杂着铁锈味。他忽然想起在北非沙漠里见过的大明火铳,炮管冷却时发出的尖鸣,像极了柏柏尔人吹奏的苏尔纳管。他抓起一块废铁,试图刻出螺旋纹,然而凿子却突然滑过掌心,血珠渗进铁屑,在阳光下凝成暗红的小点。“告诉国王,我要西西里的硫磺,颗粒要粗如鹰嘴豆,还要埃特纳火山的浮石粉——用那种粉擦炮管,能让青铜像少女的肌肤一样光滑。”
桑乔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道:“您见过东方的匠人?”
若昂没有回答,只是用一块破布裹住流血的手掌。窗外传来修士的巡游歌声,队伍举着“圣乔治屠龙”的旗帜,龙身鳞片的描金纹路与他刻的螺旋纹诡异地重合在一起。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围裙口袋里的废铁,那里藏着半枚从北非带回的大明火铳碎片,边缘的星芒纹路已经被他磨得发亮。
上午十点整,曼努埃尔一世站在新建的船坞旁,看着木匠用鱼油润滑青铜转轴。这转轴原是热那亚渔船上的绞网装置,此刻已被改造成炮架基座,上面还残留着鳕鱼内脏的腥气。卡拉维尔船的桅杆上,见习修士弗朗西斯科蹲在横桁间,手中的羊皮纸在海风中簌簌作响,羽毛笔悬在“铁匠佩德罗称青铜冷却声似恶魔磨牙”的字迹上方。
“陛下,这是威尼斯数学家帕乔利的《算术集成》……”工部官员费尔南德斯小心翼翼地捧着书,后退半步,拉丁文书名在阳光下泛着异邦的金黄光泽。
“现在它是郑和的占卜手册。”曼努埃尔一世拍了拍船头的狮纹徽章,指缝间沾着未干的船漆——那是用西西里硫磺、松脂和亚麻籽油调制而成的,遇热会析出细密的晶斑,像极了前世大明火器上的星芒散热槽。远处传来瓦斯科·达伽马的怒吼,这位刚从印度归来的航海家正用弯刀刮擦新漆的船舷:“我的‘圣拉斐尔号’要装的是胡椒和肉桂,不是你们这些会炸膛的废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