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更夫面色潮红如染朱砂,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攥着葛布被角,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喘息。许延年俯身探他额头,官袖扫过炕沿积灰,触手滚烫似炭火。
"许义,速去安仁坊请陆先生。"他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急促。
许义领命疾奔而去。许延年转向老妇人,声音放柔了几分:"老人家,张更夫病前可有什么异状?"
老妇人用袖口抹泪,哽咽道:"就是冯家着火那晚...他戌时回来时浑身湿透,连幞头都丢了,说是跌进了漕渠..."说着剧烈咳嗽起来,腰间铜钥匙串叮当作响。
许延年目光如电扫过屋内,在墙角发现一双沾满淤泥的麻履,鞋底还粘着几根枯萎的荇菜。
约莫半个时辰后,院外传来清脆的銮铃声。陆昭阳一袭月白襦裙踏夜而来,腰间上悬着的药囊随步伐轻晃,臂间还挽着素纱披帛。
她向许延年微微颔首,几缕散落的青丝被夜风吹拂在瓷白的脸颊旁。来不及寒暄,已跪坐炕前,三指轻搭在张更夫腕间。
"寒邪入肺,兼有惊悸之症。"她轻声说道,随即从药囊中取出几片黄精递给老妇人,"三碗水煎成一碗,加蜜半匙。"
老妇人千恩万谢地去生火煎药。陆昭阳又取出三寸银针,在张更夫颈后天容穴轻刺。烛光映着她专注的侧脸,鼻梁投下的阴影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许延年立在灯影交界处,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有劳昭阳。"
陆昭阳轻轻摇头,继续在百会穴施针。一缕青丝垂落额前也浑然不觉,衬得那凝神静气的模样愈发如姑射仙人。许延年望着她映在土墙上的剪影,冷峻的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下来。
药煎好后,老妇人颤巍巍扶起张更夫。褐色的药汁顺着老人干裂的嘴角流下,陆昭阳取出素绢帕子轻轻拭去,帕角绣着的忍冬纹已被药汁染黄。
又过了半刻钟,张更夫眼皮剧烈颤动,终于睁开浑浊的双眼。待看清许延年的官服,他突然激动起来,枯枝般的手指抓住被褥:"大...大人..."
许延年俯身凑近,腰间蹀躞带上的金饰碰在炕沿:"冯家大火那夜,你看见了什么?"
张更夫瞳孔骤缩如针尖,喉结上下滚动:"鬼...鬼祟的人...往冯家后院搬陶坛..."他声音嘶哑如裂帛,"三个...有个缺了门牙的...还有个脸上带刀疤的..."
许延年眸光一沉,指节在炕沿敲出沉闷声响:"后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