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晨光穿透薄雾时,许延年已立于庭中。他今日特意换了件月白色圆领袍,腰间系着银灰色蹀躞带,连惯常佩戴的玉佩也换成了素雅的青玉。修长的手指轻轻抚平衣袖上的褶皱,眉宇间透着几分期待。许义牵着马候在一旁,见自家大人这般打扮,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
"大人,马车已备好。"许义躬身道,声音里藏着揶揄。
许延年淡淡瞥了他一眼,那目光如秋水般清冷,却掩不住耳尖泛起的一抹红。他利落地翻身上马。
春风拂面,带着长安城特有的烟火气息。行至安仁坊,远远便看见陆昭阳立在门前。她今日穿了件素白襦裙,衣袂在风中轻扬,发间那支白玉梅花簪——正是他上巳节所赠。
"久等了?"许延年勒马停在她面前,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下来,眼底的冷峻如春雪消融。他微微倾身,目光专注地落在她脸上,仿佛要看清她每一丝表情变化。
陆昭阳抬眸看他,清澈的杏眼里映着晨光,唇角微微上扬:"刚到不久。"她的声音如清泉击石,目光在他月白色的衣袍上停留片刻,睫毛轻颤,似在掩饰什么情绪。
许延年下马,自然而然地伸手扶她上马车。他的手掌宽大温暖,指尖在她腕间轻轻一握,又很快松开,像是怕唐突了她。陆昭阳的指尖微凉,被他触碰时轻轻一颤,却没有抽回。
法源寺在长安城南,马车行了小半个时辰。沿途春色渐浓,柳枝抽了新芽,远远望去如烟如雾。车内空间不大,陆昭阳端坐着,膝上放着药囊,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锦囊上的绣纹。许延年则靠在窗边,时不时为她指些窗外景致,声音低沉温润:"看那片桃林,已经开了三分。"说话时,他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回到她身上。
陆昭阳顺着他的指引望去,侧脸在晨光中如白玉般莹润。她轻轻点头,唇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很美。"两人虽言语不多,却自有一种默契的安宁,偶尔目光相接,又各自错开,空气中似有暗香浮动。
"到了。"许延年先一步下车,伸手扶陆昭阳。他刻意放慢了动作,好让她能稳稳落地。陆昭阳指尖微凉,被他握住时轻轻一颤,却没有抽回。法源寺山门前古柏森森,石阶上苔痕斑驳,香客三三两两,多是来赏晚梅的文人雅士。
"走后山。"许延年低声道,声音里带着几分隐秘的欢喜,"人少些。"他说话时微微低头,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惹得她耳尖微红。
两人绕过正殿,沿着小径向山后行去。路渐幽深,两旁古木参天,偶有鸟鸣清脆。许延年走在前面,不时伸手拨开横斜的枝条,为陆昭阳开路。他回头看她时,眉目舒展,眼中盛满柔情:"小心脚下,有些湿滑。"
陆昭阳轻轻"嗯"了一声,提着裙摆小心前行。转过一道山坳,忽有暗香浮动,再行数步,豁然开朗——一片梅林如雪海般铺展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