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里第一场雪停那日,安陵容披着孔雀纹斗篷往梅林折枝。
青石板上的冰凌子映着日头,晃得人睁不开眼。
忽见祺嫔的翠盖珠缨轿转过月华门,轿帘翻飞间,露出半截绣着五毒纹的杏色衣角——那分明是宫女制式的夏装。
"主子当心!"宝鹃突然拽住她胳膊。
安陵容低头看去,绣鞋尖前横着根极细的银丝,若不细看还当是梅枝投影。
顺着丝线望去,尽头系着片薄如蝉翼的冰片,正悬在必经之路的廊檐下。
是夜,安陵容将双面绣帕子并冰片呈到御前。
皇帝把玩着冰片,忽然用护甲挑起她下颌:"爱妃可知,前朝奏折里夹着参你巫蛊惑主的折子?"鎏金珐琅暖炉迸出个火星子,正落在她石榴裙摆,灼出个米粒大的洞。
二更天回到寝殿,安陵容盯着妆奁里微微错位的金累丝香囊,忽然轻笑出声。
她取下鎏金护甲,就着烛火将桃木钉上的暗褐色刮进玉簪花笺,突然听见梁上传来极轻的瓦片滑动声。
"宝鹃,去把库里那匹天水碧找出来。"她对着虚空开口,声音浸着梅蕊上的霜,"该给咱们的惊喜裁件合身的衣裳了。"
窗外北风卷着碎雪扑向宫灯,将"长春宫"三个字映得忽明忽暗。
百步之外的琉璃影壁后,杏色宫装的下摆匆匆掠过砖缝里半枚带血的桃木钉,朝着乾清宫的方向碎步疾行。
霜花在御花园太湖石上凝成冰刃,安陵容捧着鎏金手炉转过九曲廊时,正瞧见祺嫔倚在八角亭的朱漆栏杆上剥松子。
那杏色缠枝莲纹斗篷下,隐约露出半截绣五毒纹的袖口,与月前轿中衣角分毫不差。
"安嫔姐姐来得巧。"祺嫔扬手将松子壳抛进结冰的池面,玛瑙护甲刮过石栏发出刺耳声响,"昨儿内务府送来两筐岭南蜜橘,皇上特意嘱咐分您半筐呢。"
话音未落,宝鹃忽然轻扯安陵容袖角。
顺着她视线望去,见小宫女芸香正端着红漆食盒往假山方向挪步,绣鞋在薄雪上拖出歪斜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