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容拢了拢皇帝赏的紫貂斗篷,领口银线绣的锦鲤在雪光中鳞片分明。
前世皇后逼她喝下堕胎药那夜,殿外梅枝上也凝着这样的冰凌。
她忽然发觉苏培盛扫雪的竹帚柄端刻着细密的璇玑纹,与匿名信上的裂痕恰好能拼成半朵梅花。
除夕夜宴的烟火照亮宫墙时,安陵容独自站在临湖的九曲桥上。
冰面下隐约可见金鱼游动的暗影,碎冰碰撞声与远处丝竹声交织成诡谲的韵律。
她将浸过玫瑰卤子的素笺抛入冰窟,墨迹遇水晕染开的图案,竟与前世皇后凤钗上的缠枝纹分毫不差。
子时更鼓响起刹那,御花园东南角的梅林突然惊起几只寒鸦。
安陵容握紧袖中淬过黄柏汁的银针,看着月光将梅枝影子投射在宫墙上,宛如谁在用枯笔描摹破碎的璇玑图。
假山后传来衣料摩擦声,她故意将荷包遗落在覆雪的石凳上——里头装着掺了白及粉的赭石末。
雪粒子敲打窗棂的碎响里,安陵容将鎏金手炉藏进白狐裘披风,沿着永巷的暗影悄然前行。
她特意换了双鹿皮软底鞋,鞋尖缀着的珍珠在雪地里像两滴将落未落的泪。
当那个缩着脖子的灰衣太监第三次回头张望时,她闪身躲进挂满冰棱的太湖石后,腕间的伽南香珠突然断线,十八颗乌木珠子滚进积雪的声响惊得寒鸦扑棱棱飞起。
"谁在那边?"小太监尖细的嗓音刺破寂静,安陵容屏息贴在石壁凹陷处。
前日浣衣局报失的靛青宫装此刻正套在那人身上,袖口翻折处露出的金线云纹却分明是亲王随侍的制式。
她看着那人突然折向景阳宫后墙的狗洞,青砖缝隙里渗出的冰碴子被他靴底碾成浑浊的泥浆,恍惚竟与前世皇后赐死的丽嫔指甲缝里的污渍重叠。
安陵容提起裙裾追到洞前时,只余半枚歪斜的脚印嵌在雪中。
她蹲身用银簪挑起些许褐色粉末,黄柏混着艾草的气息刺得眼眶发酸——正是前日她让宝鹊送去太医院熏帐的方子。
洞外梅枝上挂着的半截红绳随夜风飘摇,绳结处染着暗红,像极了去年端妃小产时落在锦被上的血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