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的小太监来传话时,瓜尔佳文鸳正在描摹新得的螺子黛。
笔尖突然折断,黛粉洒在绣着百子千孙的锦褥上,惊得她打翻了掺着白檀的安神汤——那味道与昨夜沈眉庄袖口沾染的气息如出一辙。
养心殿的地龙烧得太旺,安陵容看着皇帝拇指上的玉扳指在暖光里泛出血丝。
她故意让宝鹊捧着的铜盆倾斜半寸,化开的雪水渗进金砖缝隙,渐渐显露出黄柏汁勾勒的梅枝暗纹——与账册残页的裂痕严丝合缝。
"臣妾昨夜梦见额娘采梅时摔了腿。"安陵容忽然对着甄嬛轻笑,指尖抚过鬓边新簪的绿梅,"她说冬日石阶最易结冰,该学江南人家铺些八棱砂。"
皇帝拨动翡翠念珠的手突然顿住,目光扫过瓜尔佳文鸳裙摆上未擦净的油光。
沈眉庄适时地轻咳,帕子里飘落的伽南香灰正落在苏培盛靴面——那里沾着半片徽州松烟墨的碎屑。
当安陵容取出浸过蔷薇露的丝帛时,鎏金蟠龙烛台突然爆响灯花。
跃动的光影里,皇帝玉扳指内侧的口脂痕迹与她袖中纸笺的纹路渐渐重合,像两条吐信的毒蛇咬住了同一轮血月。
鎏金蟠龙烛台的爆响震得瓜尔佳文鸳耳中嗡鸣,她绣着金线牡丹的裙裾扫过养心殿青砖,却在看见安陵容袖中飘落的丝帛时僵成冬日檐下的冰棱。
那方浸透蔷薇露的丝帛正巧落在苏培盛靴面,墨色松烟碎屑与御前总管衣摆的龙涎香气纠缠成一缕诡谲的青烟。
皇帝拨动翡翠念珠的拇指突然掐住第七颗珠子,玉扳指内侧的蔷薇口脂在烛火下泛着血光。
安陵容适时地轻咳,宝鹊捧着的铜盆微倾,化开的雪水将黄柏汁勾勒的梅枝暗纹洇得更深——与御案上摊开的账册残页裂痕,恰如两片断裂的蝶翅重新合拢。
"咸福宫八棱砂的珊瑚纹路,倒是与麟德殿后巷的油渍颇为投契。"沈眉庄将缠着纱布的手腕搭在鎏金凭几上,雾蓝织锦袖口滑落时,露出昨夜被冰棱划破的伤痕,"臣妾前日翻阅《营造法式》,方知这种砂石遇油则显梅纹。"
甄嬛忽然用银剪夹起半片燃尽的伽南香,袅袅青烟在空中凝成凤尾形状。
安陵容望着香灰坠在瓜尔佳文鸳未擦净的裙摆油渍上,靛青梅纹遇热竟渐渐转为赤红——与御膳房炸酥饺用的胡麻油如出一辙。
"皇上!"瓜尔佳文鸳膝行时扯断了禁步上的碧玺坠角,碎玉溅在皇帝龙纹皂靴旁,"臣妾宫里的彩苹上月就告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