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绣帕子上的山脉轮廓正与茶叶舒展的形状重叠,缺口处露出半角盖着四川巡抚官印的田契:"皇上您瞧,眉姐姐家传的《蜀中山水志》里,大渡河在此处该是往东南斜出三里。"
安陵容感觉后颈的碎发被穿堂风掀起,露出昨夜用艾草灸出的红痕。
这是前世敬妃教她的法子,皇帝最怜惜女子颈后带伤——那年敦亲王福晋为护幼子撞上铜炉,也是这般楚楚姿态。
"纵火案瘸腿太监的靴印......"她忽然哽咽,护甲划过袖口金线绣的玉兰,"三年前御马监的青砖缝里,嵌着和周宁海靴底相同的滇南红土。"
皇帝手中的茶盏溅出两滴,在紫檀案几上晕开暗褐色水渍。
安陵容知道这是信了五分,华妃宫中独用的雨前龙井,冲泡后会泛出赭石般的色泽。
殿外忽有金铃急响,九曲回廊传来熟悉的脂粉香。
安陵容用余光瞥见沈眉庄将荷包里的竹沥纸悄悄贴近熏笼,甄嬛的团扇已转到能映出殿门的角度。
当那双嵌着东珠的蜀锦宫鞋跨过门槛时,安陵容正好将翡翠断镯的缺口转向晨光。
裂纹里积年的血沁在光线下蜿蜒如毒蛇,那是华妃当年杖杀侍女时溅上的——前世她亲耳听见剪秋对皇后说,那姑娘咽气前将镯子砸在了太湖石上。
华妃绣着金线的裙裾扫过门槛时,甄嬛的团扇正将最后一缕沉香扇进皇帝蹙起的眉峰里。
东珠在蜀锦宫鞋上折射出细碎光斑,却在触到翡翠断镯的刹那凝固成冰——那裂纹里蜿蜒的血沁正对着殿外透进的朝阳,像条苏醒的毒蛇昂起头颅。
"皇上万福金安。"华妃屈膝时鎏金点翠的步摇纹丝未动,这是她苦练三年的本事,"不知这些妹妹们又在编排什么故事?"丹蔻抚过腰间缀着的合欢花荷包,那里藏着半块能调动宫门守卫的牙牌。
安陵容的护甲轻轻刮过汉白玉地砖,发出幼猫挠窗般的细响。
沈眉庄适时咳嗽两声,荷包里的竹沥纸遇热洇出蜀地舆图的纹路,与甄嬛袖中落下的茶叶恰好拼成完整的山脉走向。
皇帝的目光在两者间逡巡,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开始不安地转动。
"周宁海靴底的滇南红土,"安陵容忽然抬高声音,惊起檐下栖着的寒鸦,"与三年前御马监纵火案现场残留的土质相同。"她展开的素绢上,茜草汁绘制的路线图正穿过平西王府旧邸,"而华妃娘娘赏给曹贵人的玛瑙串,颗颗都嵌着蜀绣作坊的标记。"
华妃鬓角的珍珠突然簌簌作响,她记得上月让颂芝熔掉的那批证物里,确实漏了曹琴默枕边暗格中的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