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
我蜷缩在高铁二等座的硬质座椅上,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雪粒子。陈建国握着我的手在发抖,他掌心的老茧磨得我生疼。这是大年初二的傍晚,本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而我们像两个逃犯,拎着塞满换洗衣物的蛇皮袋仓皇南归。
广播里在放《常回家看看》,陈建国突然抬手关了头顶的空调出风口。我知道他怕人听见抽鼻子的声音,就像三个小时前在儿子家楼下,他死死攥着行李箱拉杆不让手抖得太厉害。
记忆突然闪回三个月前的那个下午。手机在茶几上震动时,我正在批改老年大学的作业。"妈,王姐辞职了。"陈浩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花,"年底实在找不到保姆,您和爸能不能......"
"明天就来!"我抢着回答,笔尖在作业本上洇开一团墨渍。陈建国从书房探出头,老花镜滑到鼻尖,我们相视一笑。那时我们都不知道,这个决定会让我们在六十二岁这年,尝尽为人父母最深的寒意。
林晓雅开门时正在涂指甲油。玫红色的刷头悬在半空,她目光扫过我们脚边的两个28寸行李箱,"次卧衣柜腾了一半,其他东西放阳台吧。"主卧门缝里传来孙子的哭声,我下意识要往那边走,却被一股刺鼻的香水味拦住。
"妈,"她转动着无名指上的钻戒,"小宝现在用专用洗衣液,您明天记得把外套都换掉。"陈建国刚把血压药放在茶几上,闻言动作顿了顿。那瓶药后来被收进电视柜最底层,因为"影响客厅美观"。
接下来的日子像被按了快进键。清晨五点蹑手蹑脚热奶粉,七点送完孩子赶早市,十点把果蔬按颜色分类塞满双开门冰箱。林晓雅下班总要抽查洗手记录,要求我们每半小时用酒精凝胶消毒。有天我忘记戴橡胶手套洗奶瓶,她当场把三十个玻璃瓶重新烫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