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王离一愣。
“备马!”扶苏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本公子,要去亲眼看看!”
半个时辰后,羊角寨。
同行的张苍和苏齐,胃里都在翻江倒海。
昔日还算齐整的寨墙,此刻残破不堪,焦黑的木料上,一个用鲜血涂抹的巨大狼头,狰狞地注视着每一个到来的人,仿佛在无声地嘲笑。
寨门前,那座由上百颗头颅堆砌而成的京观,更是如同来自地狱的景象。那些头颅圆睁着双眼,脸上凝固着死前的惊恐、不甘与愤怒。他们大多须发花白,正是王离口中那些即将解甲归田的老兵。
扶苏静静地立马于京观之前,一言不发。
风雪吹拂着他的大氅,他仿佛一尊亘古的雕塑,但那双紧握着缰绳、指节发白的手,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滔天巨浪。
“殿下!”王离再也忍不住,他猛地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声音嘶哑地请命,“末将请令,率五千铁骑,不将这伙杂碎的脑袋挂在长城上,我王离誓不为人!”
扶苏没有立刻回应,他缓缓闭上眼,那百名老兵死不瞑目的面孔,与咸阳城外的十万民夫在他脑海中交织。
他猛地睁开眼,调转马头:“回营!”
帅帐之内,扶苏的手指,轻轻抚过舆图上“羊角寨”那个小小的标记,那冰冷的触感仿佛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烽燧被屠,意味着那支匈奴骑兵,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
“王将军,我问你,你怎么追?”
苏齐慢悠悠地走过来,眼神却异常清醒。
“你知道他们跑向了哪个方向吗?”
“你知道这片荒原上有多少可以藏身的沟壑吗?”
“你的五千铁骑,马力还能支撑几日高强度追击?”
一连串的质问,说得王离哑口无言。
他涨红了脸,梗着脖子争辩:“我……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家门口耀武扬威!”
“耀武扬威,就是给你看的。”
苏齐走到舆图前,用手指在上面画了个圈,将扶苏的队伍和羊角寨都圈了进去。
“他们的目的,就是让你愤怒,让你带着疲惫的骑兵一头扎进这无边无际的荒原里,然后被他们活活拖垮、分割、吃掉。”
这番话不带任何比喻,只有冷酷的现实分析。
王离的脸憋成了猪肝色,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苏齐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的。
在北疆这片广袤的土地上,跟匈奴骑兵比耐力,无异于自寻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