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打着旋儿钻进厅堂,调皮地掀起马坤肩头破碎的布料,那些纵横交错的旧疤在油灯下泛着柔光,倒像是岁月亲手绣的勋章。"马兄言重了!"路人快步上前,虚扶的手掌悬在半空,仿佛托着一团温暖的云,"柳家厨房刚熬好桂圆莲子粥,还备着祖传的金疮药,敷上保管伤口痒得像小蚂蚁挠痒痒——"他故意挤眉弄眼,逗得梁上熏鱼的影子都跟着晃出笑意。
"不必!"马坤像头倔强的老黄牛,猛地往后一撤,带起的风把桌上半碗凉茶吹成了小瀑布,水花溅在青砖上,开出一朵朵晶莹的小花。他目光如炬,往厅堂外的夜色里深深一瞥,腰间的铜铃突然叮铃铃唱起来,清脆的声响惊得梁上夜枭扑棱棱展翅,翅膀带起的风把油灯都晃得直眨眼。
"山水有相逢!"他把这几个字咬得嘎嘣脆,像是在嚼最爱的炒黄豆,抱拳的手臂在空中画了个潇洒的弧线,活像戏台子上武生亮相。转身时,他那跛行的右腿虽然一高一低,却走出了节奏感,在地上拖出歪歪扭扭的痕迹,倒像是在书写独特的告别诗。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他的身影就融进了农庄外的夜色,只留下一串越来越远的铜铃声,叮叮当当,像是在说:下次见!
马坤抱拳的瞬间,指节发白得像冬日初雪,可嘴角却挂着不羁的笑。他弯腰时几乎要给地面行礼,活像棵被风吹弯的老松,却又倔强地保持着挺拔的姿态。起身时,夜风像个调皮的孩童,"唰"地掀起他肩头的破布,后颈那狰狞的青铜锁链刺青露了出来,锁链上缠绕的铜钱图腾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倒像是他独有的勋章。
没等路人搭话,这汉子已转身大步流星迈向庄园铁门,绑腿带扫过墙角的青苔,惊得几只蟋蟀"嚯嚯"叫着蹦出来,像是在为他送行。他走路时带起的风,把路边的蒲公英都吹得纷纷扬扬,种子像小伞一样飘向夜空,仿佛连夜色都在为这场告别添上浪漫的注脚。
当夜色像温柔的幕布缓缓合拢,裹住马坤远去的身影时,远处林间突然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像是星星在天空中碰杯。柳家弟子高举的火把在围墙上跳起欢快的舞蹈,橘色光晕里,一辆蒙着帆布的面包车如同蓄势待发的小野兽,突突突地发动引擎。
车灯亮起的瞬间,光芒如同破晓的第一缕阳光,刺破浓稠的夜幕。路人眯起眼睛,恍惚看见驾驶座上的马坤潇洒地摘下破旧斗笠,额角新伤泛着珍珠般的光泽,竟像是老天爷特意为他点上的红痣。紧接着,车轮欢快地碾过碎石,发出"咕噜咕噜"的欢唱,惊得整片芦苇荡都跟着摇头晃脑,像是在为这场特别的送别伴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