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族长,您就别打哑谜啦!"他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亮,眼底却藏着难以忽视的担忧,"我师父那老骨头可硬朗着呢,要说受了伤——"他故意拖长尾音,嘴角却不自觉往下耷拉,"除非是遇到什么了不得的新鲜事儿?"说话间,一只萤火虫恰巧落在他发梢,尾部明灭的光点,倒像是替这份焦灼打着圆场。
路人失控的扑击如同惊蛰炸响的春雷,瞬间惊碎湖面的静谧。柳氏族人腰间铜铃骤响,三十余道黑影破水而出——有人踏着竹筏疾驰,藤编的筏底犁开银白浪痕;有人倒挂在岩壁藤蔓间,淬毒的吹箭早已搭在檀木弩机上。月光被割裂成无数细碎的银箔,在寒光闪烁的鱼叉尖、泛着幽蓝的箭头和青铜护腕的兽首纹间跳跃。
"放肆!"左侧传来暴喝,一名虬髯大汉铁塔般压来。他手腕翻转的刹那,臂甲上的饕餮纹擦出火星,铁钳似的手掌径直扣向路人后颈大椎穴。右侧少女甩出的软鞭卷着腥风袭来,鞭梢九节铜铃尚未作响,鞭身倒刺已勾住他湿透的衣襟。更多族人呈半月形包抄,草鞋踏碎岸边芦苇的脆响,与粗重的喘息声交织成密不透风的网。
路人后背突然撞上冰凉的岩壁,粗糙的苔藓蹭过脖颈。三支鱼叉几乎同时抵住他咽喉,倒钩在月光下泛着青芒,刃口凝结的湖水顺着他喉结滚落。右侧老者的吹箭筒抵住他太阳穴,筒身雕刻的玄蛇纹路还沾着新鲜的蛇毒,腥甜气息混着艾草熏香扑面而来。最要命的是头顶垂下的藤蔓——不知何时,三道涂着朱砂的绳套已悄然缠住他脚踝,只要对方手腕轻抖,便能将人倒吊在半空。
"放肆!放开族长!"怒喝声如惊雷炸响湖面,二十余道寒光齐刷刷指向路人咽喉。柳工握着船桨的指节暴起青筋,木质桨柄在掌心吱呀作响,浑浊的眼珠几乎要从眼眶中迸出:"再不松手,休怪我们不客气!"他身旁的少年族人扯开嗓子发出尖锐哨声,惊起整片芦苇荡的白鹭,扑棱棱的振翅声里,远处竹筏上的守卫已搭箭拉弦。
千钧一发之际,柳族长枯瘦如柴的手臂缓缓抬起。玄色披风被揪住的褶皱里,露出半截缠着绷带的手腕,暗褐色的血迹在布料上晕染成诡异的花。他苍老的脊背依然挺得笔直,像株历经百年风雨的古柏,银白长须在夜风里猎猎飞扬。当他转头看向路人时,浑浊的瞳孔里翻涌着惊涛骇浪——有被冒犯的震怒,有转瞬即逝的慌乱,更多的却是某种难以名状的复杂神色,仿佛透过年轻人通红的眼眶,望见了某个熟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