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子:荒野良药解乡忧
清末民初的十月,太行山下的清风镇被一层冷雾裹得严实。镇东头的“百草堂”刚卸下门板,药香还没来得及散开,就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撞碎——杂货铺的李婶揣着袖口,佝偻着身子闯进来,鼻子堵得说话像含着棉花:“王大夫,您快救救我……夜里憋得气都喘不上,眼泪鼻涕流了半盆,再这么熬下去,我这把老骨头要散架了!”
王宁放下手里的《本草备要》,起身时青色长衫下摆扫过案上的药碾子,发出轻微的“咕噜”声。他三十出头,面容清癯,眉宇间带着常年熬药留下的倦意,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很,指腹搭在李婶腕上时,动作稳得像案头那盏铜制药秤。“婶子,您这是风寒裹着鼻渊,秋瘟的症候。”他指尖轻捻,又掀开李婶的眼皮看了看,“得用辛夷、白芷配着生姜煎水,通了鼻窍,寒气得散,夜里才能睡安稳。”
“好,好!”李婶连连点头,枯瘦的手攥着衣角,“只要能好,多少钱我都掏!”
王宁刚要喊妹妹王雪抓药,里屋的张阳却端着药斗走出来,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是百草堂的药师,五十多岁,双手布满老茧,指缝里还沾着炒药的焦黄色药渍,平日里最是沉稳,此刻却声音发紧:“先生,辛夷和白芷都见底了,药斗里就剩小半把,够两三个病人用的,李婶这方子一开,后面的人就没药了。”
这话像盆冷水,浇得李婶瞬间垮了脸。王宁心里也“咯噔”一下——昨日里学堂的先生还来报,说十几个孩子又咳又流鼻涕,有几个浑身起了红疹,抓得胳膊上全是血印,他本想着今日抓药给孩子们送去,如今药源告急,可怎么好?
“哥,要不我去邻镇的药铺问问?”王雪从后堂跑出来,她十八九岁,梳着双丫髻,粗布裙上别着个装着薄荷的香囊,背上还背着个鼓鼓囊囊的采药包,里面的药锄、竹篓撞得沙沙响,“我腿脚快,来回也就两个时辰!”
王宁刚要应下,门外却传来一阵哄笑。刘二狗斜倚在门框上,穿着件油光锃亮的短褂,手里把玩着个算盘,身后跟着济生堂的伙计郑钦文。“王大夫,别费劲了。”刘二狗咧着嘴,露出颗黄牙,“孙老板早就让人在镇口候着了,送药的商队连镇子都进不来,你这百草堂,怕是要断顿喽!”
郑钦文也跟着帮腔:“可不是嘛!孙老板说了,治病得用正经的外来好药,哪能靠路边挖的‘土疙瘩’糊弄人?你们这廉价药,吃坏了人可赔不起!”
这话戳得李婶更慌了,她往后缩了缩,眼神里满是犹豫。王宁攥紧了手里的药杵,指节泛白,却没动怒,只是沉声道:“刘二狗,治病看的是药效,不是药材贵贱。孙老板要涨价牟利,我们管不着,但别在这儿造谣害人。”
“造谣?”刘二狗往前凑了两步,声音拔高了些,引得路过的村民都围了过来,“昨儿个西头的赵老栓,就是喝了你们百草堂的药,咳得更厉害了!我看你们就是拿乡亲们的命当儿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