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卷着药香漫过青石镇的街面,百草堂门楣上的铜铃被吹得叮咚作响。王宁正坐在柜台后翻晒补骨脂,指腹碾过黑褐色的肾形果实,辛香混着阳光的暖味漫开来。他身着月白长衫,袖口沾着点点深褐药渍,那是常年炮制药材留下的印记——左手食指第二节有道浅疤,是去年切制附子时不慎划的,此刻正捏着一枚饱满的补骨脂,对着日光端详。
“哥,李婶又来了。”王雪挎着竹编药篮从后院进来,粗布裙摆沾着泥土,辫梢别着朵紫花。她年方十六,眸子亮得像浸了药汁的琉璃,腰间香囊坠着颗晒干的补骨脂,是她初学认药时王宁给的。
李婶扶着门框喘着气,蓝布帕子捂着脸,露出的手腕青筋突突跳:“王掌柜,这五更天的泻肚又缠上了,一夜跑了四趟茅房,骨头都快散了。”她鬓角汗湿,面色蜡黄,正是脾肾阳虚的模样。
王宁放下药材起身,指尖搭在李婶腕脉上,眉头微蹙:“舌象我看看。”李婶依言张嘴,舌淡苔白腻。他转身拉开药柜最下层抽屉,里面码着盐炒过的补骨脂,黑褐色的果实裹着层薄盐霜,比生品多了几分温润。“还是老方子,补骨脂配肉豆蔻,加两钱吴茱萸温胃。”他一边称药一边说,“这破故纸啊,就像冬日里的炭火,能把你跑丢的阳气慢慢焐回来。”
“破故纸?”李婶接过药方子,瞅着上面的药名笑,“这名儿怪,倒真能破我这老毛病。”
王雪在一旁研药,铜碾槽里的补骨脂被碾成碎末,香气更浓了。“李婶,这药原名补骨脂,能补咱们脾肾的骨头缝儿呢。”她晃着脑袋,辫梢的紫花跟着颤,“我哥说,就像给漏风的屋子糊上纸,所以也叫破故纸。”
正说着,对街回春堂的门“吱呀”开了道缝。孙玉国叼着烟杆倚在门内,青布短褂敞着怀,露出里面油腻的白衬衫。他斜眼瞥着百草堂进进出出的人,喉间发出一声嗤笑,冲身后招了招手。
刘二狗颠颠儿跑过来,裤脚沾着泥,袖口磨得发亮。“掌柜的,您吩咐?”
“去,给镇上的人说道说道,”孙玉国吐了个烟圈,眼神阴鸷,“就说那补骨脂是火性子,吃多了能烧得人尿血。”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尤其那李老婆子,本就虚火旺,再吃那破纸片子,怕是要见阎王。”
刘二狗挠挠头:“可王宁那小子确实把人治好了啊……”
“蠢货!”孙玉国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没看见他铺子快挤破了?再不想办法,咱们就得喝西北风!”他转身从柜台下摸出个纸包,扔给刘二狗,“这里面是郑钦文刚从钱多多那儿弄来的货,看着跟补骨脂差不多,便宜得很。你去跟钱多多说,再多弄点,咱们半价卖,看谁抢得过谁。”
刘二狗掂了掂纸包,里面的东西轻飘飘的,倒出来几颗浅棕色的果实,气儿也淡。“这……能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