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街头那场混杂着汗水、尘土与草根气息的狂欢不同,京城最顶级的酒楼“万华楼”之内,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天地。
沉香屑在角落的麒麟铜炉中静静燃烧,吐出缭绕的、带着异域风情的淡雅青烟。雅间的窗棂,是整块价值千金的南海紫檀木雕琢而成,推开半扇窗,能将小半个京城的繁华尽收眼底。
桌上,煮着的是今年新贡的“雀舌”茶,沸水冲入精巧的汝窑天青釉茶盏,嫩绿的茶叶在水中舒展、翻滚,宛若有生命一般。
然而,雅间内的气氛,却远不如这茶水来得舒展。
几个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江南商人,正襟危坐。
他们便是此次粮价大战中,站在余瑾这边的“盟友”,以沈同与汪文正为首。
此刻,他们面前的茶水已经换过两轮,但主位上,却依旧空空如也。
“这余大人……架子未免也太大了一些。”一个稍显年轻的商人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抱怨了一句,“我等在此,可是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了。”
“噤声!”为首的沈同瞪了那年轻商人一眼,“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余大人,可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乃是当朝宰执,正三品,圣眷正浓,我等在他面前,不过一介商贾,等一等,算得了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他端起茶杯的动作,却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几分不耐。
旁边的汪文正,则始终笑呵呵的,像个弥勒佛。他打着圆场道:“沈兄莫急,诸位也稍安勿躁。余大人日理万机,想必是被什么要事给耽搁了。我等此次冒天大风险,将身家性命都押在了大人身上,大人心中有数,是断然不会怠慢我等的。”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安抚了众人,又不动声色地抬高了己方的功劳与重要性。
正说着,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余瑾一身寻常的青色便服,在一众锦衣华服的商人中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他一走进来,整个雅间的气场,便瞬间为之一变。
他没有带任何随从,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可那种久居上位者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威势,却让刚才还在抱怨的商人们,不由自主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躬身行礼。
“草民,参见余大人。”
“诸位不必多礼,都坐吧。”余瑾随意地摆了摆手,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他端起面前早已沏好的茶,轻轻嗅了嗅,笑道:“让诸位久等了,方才在街上,遇到些趣事,耽搁了片刻。”
众人哪里敢问是什么趣事,连忙称“不敢”。
汪文正见机最快,立刻接话道:“大人为国事操劳,我等能为大人分忧,乃是分内之事。如今京城粮价已稳,民心安定,皆是大人运筹帷幄之功。我等能参与其中,与有荣焉。”
这记马屁拍得恰到好处。
沈同也跟着开口了,他的声音,比汪文正要硬上几分,带着一丝商人的精明与邀功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