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埋到脖子的时候,她看见奶奶的脸,蹲在坑边,眼里含着泪说:“我帮你迁坟,帮你守着……”接着那女人的声音变了,就像从碑里钻出来的:“每夜移动一寸,等掌印到坟头,我就能出来了。”欧热依“腾”地一下就惊醒了,满头大汗,手心里还攥着那半枚银镯子,镯子上还沾着土,就像刚从土里挖出来的。
窗外的月亮被云遮住了,她听见祖坟方向有声音,就像有人用指甲刮石头,“吱呀”“吱呀”的,顺着风飘过来。
欧热依顺着奶奶日记里的线索,找到了乱葬岗。那儿的土堆都平了,就剩下几棵枯胡杨。她拿铲子挖,挖到半米深的时候,碰到个硬东西,原来是个木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件褪色的蓝布裙,裙角还沾着血,还有半枚银镯子,和奶奶的那半刚好能拼成一对。
盒子底下有张纸条,是用铅笔写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哈斯木,我等你回来。阿依古丽。”欧热依突然想起,奶奶说过,哈斯木后来参加了游击队,解放后回来找阿依古丽,却被告知她“病死了”。他在祖坟前哭了三天,后来就消失在草原上了。
风一吹,掀起蓝布裙,她看见裙角有个脚印,是男人的,穿着皮靴,和巴图尔家的仆人穿的一样。
欧热依找到村里的老阿訇,老阿訇摸着白胡子,叹了口气说:“当年的事,我还记得。巴图尔想吞并哈斯木家的牧场,阿依古丽就是他的借口。他让仆人假装哈斯木‘抛弃了她’,然后诬陷她‘通奸’,把她活埋了。哈斯木回来后,巴图尔威胁他说:‘你要是敢闹,就把阿依古丽的尸骨扔去喂狼。’哈斯木没办法,只能带着遗憾走了。后来巴图尔家倒了,可他儿子托合提还在村里,现在是养牛大户。他总说‘祖坟的风水好’,每年清明都来烧纸,其实谁都知道,他是怕阿依古丽的冤魂找他。”
欧热依一听,攥紧银镯子,指甲都掐进掌心了,问:“托合提在哪里?”
又到了一个雨夜,欧热依守在祖坟边。她瞅见碑上的血掌印已经移到碑身中间了,指缝里还夹着几根褐色的头发,是托合提的。风里传来女人的笑声,一会儿像阿依古丽的,一会儿又像奶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