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蓟城。刺史府。
烛火在青铜雁鱼灯里摇曳着氲黄的光亮,漏刻的滴答声在空阔的厅堂里清晰可闻。刘虞正端坐于主位,这位东海恭王之后,光武帝刘秀长子一脉的后代,那眉眼间仍保留着光武帝血脉特有的轮廓:饱满的天庭下是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挺直的鼻梁如刀削般从眉心延展而下,眉宇间带着一份平静温和之气,然而烛光映耀时那双深邃的眸子又显露出一股久居上位的沉稳威仪,顾盼之间似能洞察人心。
他身上穿着一件深色官袍,用的布料是洗得发白的粗麻葛布,袖口与衣领处甚至能看到细密的补丁痕迹。腰间束着一条同样朴素的丝麻绶带,那上面悬系着一枚象征身份的美玉。而他脚上蹬着的竟是一双用草绳结扎的简陋麻鞋。
这一身的敝衣绳履在烛光摇曳的厅堂内,如同一个静默的符号,无声地宣示着他清流宗臣的格局。
他将手中那份加急送达的绢帛诏书再次展开,于是那诏书上带着的这一路的风尘气息又一次漫进了他的鼻腔。
‘诏幽州刺史虞:
使卿闻,顷者,有凉州逆羌,背弃王化,连结丑类,鸱张豕突,寇掠州郡,残虐黎元。朕乃遣车骑将军温,秉钺西征,欲殄凶渠,以安社稷。
惟叛羌恃其骑众,凭陵险阻,王师虽锐,恐野战难遽克平。朕知乌桓突骑,素称骁锐,控弦引弓,驰逐如风,实乃破敌摧锋之利器。昔孝武皇帝用卫霍之谋,得胡骑以定朔方;光武皇帝赖渔阳、上谷精骑,遂克邯郸。今欲效前圣,以纾西顾之忧。
今制诏敕卿,速发右北平乌桓突骑,选其精健敢战者,凡三千人,皆令备齐弓马甲仗,毋令阙遗。
卿当举本州良将以达朝听,命其总督此军,兼程驰赴美阳车骑将军温麾下,受其节度,共讨不庭。
军兴在迩,克期是赴。
故兹诏示,咸使闻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