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霍云霆做了一个的梦。
梦里，他来到一个灰蒙蒙的小县城，铅灰色的天空低垂，仿佛随时会压垮那些斑驳的水泥建筑。
这个城市异常安静，他沿着龟裂的柏油马路漫无目的地行走，裂缝中顽强生长的野草刮擦着他的裤脚。
不知走了多久，他的视线忽然被一抹异样的动静攫住——街角一家铁门紧闭的杂货铺前，隐约立着两道小小的身影。
一高一矮，莫约七八岁左右的样子。
他们的面容始终模糊不清，仿佛被一层流动的雾气笼罩，连声音都像是从水下传来，沉闷而遥远。
霍云霆下意识想要靠近，却发现自己的脚步变得异常沉重，明明近在咫尺的距离，却像被无限拉长的胶片，永远无法抵达。
脚下的地面也突然震颤起来，一道漆黑的裂缝如同张开的巨口，瞬间将他吞没。
……
霍云霆倏地睁眼，心脏在胸腔里剧烈撞击，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梦里的每个细节都带着令人心悸的熟悉感， 他莫名的笃定——梦中的一切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 可他却怎么都记不起来。
三年的心理治疗像一场缓慢的凌迟，一点一点地剥离了他十岁之前的记忆。
讽刺的是，本该被遗忘的阴影始终如影随形，而那些平凡却珍贵的日常记忆，却被忘得一干二净。
“嗯……”
埋头苦睡的谢轻突然翻了个身，发出一声轻哼，发丝扫过霍云霆的手臂，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霍云霆思绪回笼，借着熹微的晨光，静静注视着爱人熟睡的侧脸，听着对方均匀的呼吸声，原本烦闷的内心诡异地平静下来。
他不想去想，也不再去想，像只寻求庇护的幼兽，轻轻将额头抵在谢轻温热的胸口，双臂也不自觉收紧，仿佛要把眼前这人揉进骨血里才安心。
结果，一个不留神——
“咳咳……”
谢轻咳嗽了两声。
霍云霆立刻说，“轻轻，你醒了?！”
“松……先松开我。”
谢轻拍了拍霍云霆铁钳般的手臂，艰难地深呼吸了两口，“霆霆……你是想勒死我吗？”
谁懂他原本睡得好好的，突然间就喘不上来气的窒息感。
霍云霆松开双臂，垂着眸道歉，“对不起，轻轻，我不是故意的。”
谢轻撑着床垫坐起身，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着。
他随手将凌乱的额发往后一捋，看向霍云霆，“抱这么紧干嘛。”
嗓音里还带着刚醒的沙哑，“做噩梦了？”
这话问得随意，却像一支箭正中靶心。
霍云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抿着唇点了点头。
“喏。”谢轻声音轻得像在哄孩子，张开双臂，“这次轻点抱。”
尾音刚落，就被扑过来的霍云霆撞得往后仰了仰，不由失笑，“我又不会跑，急什么?”
两人静静相拥，片刻后，谢轻揉了揉眼角问，“几点了？”
“五点半。”
霍云霆的声音从颈窝处传来，温热的呼吸拂过皮肤，“再睡会儿?”
“不了。”
谢轻摇了摇头，侧过脸，看见窗帘缝隙间漏进的微光已经染上了淡淡的橘色，“这个点，海上也快日出了，去看吗？”
霍云霆点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