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状,宗寿心疼得厉害,一瞬地想,什么孩子,什么男儿女儿,都不如夫人一人要紧。
夫人一向是金贵养成,即使早年在那嬴府也未受过什么苦痛,怎么有了身孕反倒是将种种苦楚受了一遍。
夫人若因分娩…,他……
宗寿无法继续往下想,懊恼地将思绪收回,沉默着随着吉了的步伐缓缓走动。
厅外,桑柘园的侍女们在惠明的督促下,忙中有序地备着一应用具。
待用的产房内,绿衣绿丝与原能原非照着女医嘱咐将里外清洒一净。
园外,府中各处管事听凭丛柏吩咐,照着预演各司其职,其中以负责庖厨、门房与府卫的为最忙。
约莫一刻钟,府中上下已万事皆备,只待吉了到时辰发动后进产房。
可腹中女儿许是不急着出来,吉了用完膳后又缓步走了半个时辰,女医瞧了,仍是说时机未到,嘱咐吉了得再多走上一走。
此时,吉了腹部的阵痛已比先前密集,承受的近乎是五等的痛,腰腹像是被人猛烈捶击般,痛得她难以靠自己迈步,行动间皆要借宗寿的力。
吉了痛得有些无奈,身体被宗寿搀扶着,她不由又默默在心间与女儿谈天。
说着,“母亲曾三次存在在妇人的腹中,母亲知晓那里是个幽暗无光亮却并不可怖的世界,甚至应算得无忧无虑。
那个世界总是令母亲眷恋,它就像是永恒的栖息地,安全又静谧,在其中,一切离你咫尺,一切又离你遥远。
母亲想,你或许无意识,但许也会眷恋,因你从未见识过另外的世界,你的眷恋无从对比。”
“可你总要出生,也总会见识不同的世界。不同,并不意味着可怖。不同,许也意味着新生。
你该早些见见不同的世界,在不同的世界早些成长为人,而不只是做个母亲腹中的乖孩子。
母亲与你说过,你的人生会是与众不同,会充满着诸多可知与不可知。但你尽可自在来到,有一日,一切皆会在你眼前。
勇敢地睁开眼睛看看外面这个同样不可怖的世界,看过一次,经历过一次,你就会知晓,外面的世界其实同样值得人眷恋。”
吉了不知自己无意识说了多久,她痛得无法估算时辰,但当她停下谈天不久,只在厅中绕了一圈,就觉小腹隐隐下坠,好似有什么在滑落。
她无法低头瞧看,一旁的女医与惠明却是一下急了,忙上前挤开宗寿,唤着侍女一齐拥着她进产房。
进到产房,躺在床榻,吉了才反应过来,是女儿终于要来了。
她无从欢喜,因她实在太痛,痛得有些意识飘忽,飘忽着想起前世练剑时的痛,那被师傅全力一击后刺骨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