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禄仍闭着眼,将婉儿的手攥得紧紧的:“这段时日我切身体会到了失去女儿的感觉,虽然知道她只是离家出走,却无时无刻不为她揪心。”
“想着她此刻在做什么,有没有吃饱,有没有遇到危险,又有没有想念这个家……”
叶禄的声音突然有些颤抖,但面容却依旧平静如水:“我突然就体会到了当年你阿耶阿娘,在我们离开长安后的心情。”
“当年的我们为了在一起不顾一切。虽然彼此相伴,不负此生,心中却永远都有一份愧疚。”
“我本以为将牙行开回长安,夫人你就能……”
婉儿突然用手堵住了叶禄的嘴,语气坚定:“我不后悔。”
话音刚落,屋檐上立刻传来了瓦片碰撞的声音。
婉儿机敏地抬眸,却不及乔木闪躲得快,只看到了空荡荡的房顶,与坠在边缘的碎瓦片。
“你方才听没听到什么声音?”
叶禄缓缓睁开眼,将婉儿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可能是野猫吧。”
叶禄起了身,坐在婉儿对面,郑重地问道:“你当真不曾后悔?”
“当真不后悔。”婉儿有些埋怨地扯了扯叶禄的耳朵,“倒是你,你我已经在一起这么多年了,竟然还问这种问题。”
“哎呦哎呦,夫人您手下留情啊!”叶禄求饶道。
“你放心吧,你可答应过我要与我相伴一生的,我才不会让你这么早就解脱了呢,我还要继续纠缠你往后的半生呢!”
婉儿松开了手,对着叶禄的胸膛撒娇似的砸了一拳。
啊——
叶禄不堪重击,强忍着痛闷叫了一声,却从嘴角一直甜到了心里。
婉儿笑了笑,话锋一转:“叶禄,我从未后悔跟你走,但我后悔的是,没有来得及安排好一切再离开。”
婉儿的眼眸突然暗淡了起来:“我阿耶向来独断专行,他对我寄予厚望,偏心我,我也一直不知道原来他在外那么冷酷无情。”
“我很后悔当年的我不知全貌,因为我的走,很多人因此遭了难。我对不起的人很多,可却没有机会与他们说声抱歉。”
婉儿的声音渐渐哽咽:“很多人我从那日起便再也没有见过了,我不知道他们现在何处,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可好?”
“与其说我无从得知,更确切地说,是我不敢去知道。”
“这些年我们虽然身在长安,我尝试过回门,耶娘不让我进门,我便也心安理得地未再强求,似乎得到了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不再与过去有任何牵绊。”
“其实我很怕,怕回到将军府,就能知道那些因我而受累的人如今的模样。我怕他们过得苦,我承受不起。”
婉儿的抽泣声渐渐变大。
叶禄贴心地揽过她的肩膀:“夫人,这不是你的错。都怪我,不该提起这些事让你又因此而忧思。”
婉儿难得温婉地依偎在叶禄怀里。
正在这时,一根银针快速滑过了夜空,直直地飞向两人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