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月悬在天际。
清冷的光辉洒在忙碌的军营和远处黑沉沉的旷野上。
仿佛预示着一场更加惨烈、决定光州乃至整个南征命运的浴血攻防,才刚刚拉开序幕。
江宁,南唐皇宫。
初冬的寒意似乎也钻进了这雕梁画栋的殿宇,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萧瑟。
光州城大战持续月余时间,南唐朝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往日的龙涎香气,而是浓重得化不开的酒气,以及一种惶惶不安的气息。
龙椅上的李璟,面色在酒精和惊惧的双重作用下显得浮肿而苍白。
一份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如同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将他醉意朦胧的混沌砸得粉碎,又瞬间灌满了刺骨的冰水。
“柴荣……柴荣御驾亲征……扑向光州?”
李璟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他手中的金樽“哐当”一声掉落在御阶上,琼浆玉液泼洒一地,如同南唐此刻摇摇欲坠的国运。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撑住御案,才勉强稳住身形。
国战两年,淮泗十三州几度易手,寿州孤悬,早已将这位曾经雄心勃勃的君主心气打落尘埃,只剩下对北方巨兽深入骨髓的恐惧。
“又亲征了?!”
最初的魂飞魄散之后,李璟混乱的思绪终于抓住了一根浮木。
恐惧并未消失,但对象似乎微妙地转移了。
周军是冲着永定军去的!
这让他胸口那口几乎窒息的闷气,终于喘了出来一丝。
是啊,是李从嘉!
那个数个月前在朝堂之上悍然斩杀宋齐丘、陈觉等重臣,公然宣称“永定军”独立建军,只遥尊他这个皇帝为名分,实则自成体系的六皇子!
那个他既忌惮其锋芒,又恼怒其悖逆,却偏偏无力钳制的儿子!
“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阶下,几位被紧急召来的重臣躬身行礼。
弟弟李景遂、李景达,长子燕王李弘冀,以及徐锴、徐铉、韩熙载、常梦锡等人,代表着如今朝堂上仅存的几股力量。
宋齐丘一党被李从嘉连根拔起后,朝局看似清爽了些,但暗流涌动,宗室与文臣之间,李弘冀暗恨李从嘉,争夺的不过是李璟这艘破船残存的掌控权。
李璟无力地挥挥手,声音带着宿醉的沙哑和惊魂未定的虚弱:“都……都议议吧。周贼八万大军光州,而今柴荣再次南征,光州若失,江宁门户洞开矣!朕……朕心忧如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