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他借着从窗外射进来的月光,看到了缩在墙角的柳冬生。
待赖布衣走近后细看,只见柳冬生满头大汗的紧捂着断臂处,身体还时不时的在抽搐。
柳冬生发觉赖布衣进来后,情绪更为激动,冲口就是声吼:“你走开!”
赖布衣先是一愣,随后耐心的弯下腰安抚道:“冬生,你冷静一下,先跟赖大哥去桌前坐下来缓一缓,回头就请大夫过来给你……”
未待他说完,柳冬生愤懑的吼道:“看什么大夫?!手断了就是断了!医仙来了也没用!”
说着,他拎起身旁的酒坛就想喝。谁知一下没拎住,酒坛滑落翻倒后,酒洒了一地。
只见柳冬生自嘲的指着一地的酒道:“你看到了,我连个酒坛都拿不稳!我就是个废人!就算装上义肢,那又怎样?再怎么掩饰,在别人眼里,废人就是废人!”
继而,他从身后的地上抓过自己写的文章,红着眼眶诉道:“十几年的苦读如何?文章锦绣又如何?即使鱼跃龙门了又能怎样?就因为我身有残缺,就生生的让人给平分了秋色……呵,一榜双探花传佳话!那是佳话吗?那是天大的讽刺!是无以复加的羞辱!早知会沦为跳梁小丑,我宁愿名落孙山……不!我就不该去应考!我就该认命的做一个废人!”说罢,大笑着将手里的文章往空中一抛。
赖布衣看着眼前的柳冬生,不禁想起自己过往那副愤懑的嘴脸,唇角滑过一抹怪异的笑。
旋即,他伸手扳住柳冬生的双肩,劝勉道:“你也说你的文章锦绣,那又介意什么所谓的平分秋色?什么状元探花榜眼进士,无非是个排名,不过是入仕的一个机会而已。如今,你机会在握,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利用起这个机会。只要你能替百姓着想,处事公正。就算是做个地方小吏,一样会受到百姓爱戴。你不需要在乎同僚怎么看你,怎么说你,百姓对你的评价,才是你要重视的……断了一臂又怎样?那些将军士卒,不也有带着残缺依旧上阵杀敌建功立业的嘛……何况,你是文官,你的利器,就是你的才华。”
闻言,柳冬生抬眸看向赖布衣道:“赖大哥说的这些道理,我自然是懂得的……可即便如此,这断臂是事实,是我这一辈子都改变不了的事实,更是我这一辈子永远摆脱不了的痛……”
说着,他的目光投向不远处地上的义肢,眸中满是不甘和渴望的接着道:“义肢再怎么灵活,却无血无肉,不能有血脉相连的感觉。若是能像枯木逢春般,拥有一只有血有肉有感觉的真手,多好……”
听了这番话,赖布衣似是想到了什么,想开口,却又欲言又止。
随后,他规劝道:“诶,这真手从何而来?还不是要从他人身上取得嘛……可你自己已经饱受这断臂之痛了,你忍心让他人也经受这种痛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冬生!”
闻言,柳冬生先是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笑容。
继而,他几不可闻的发出一声轻嗤后,语气平淡的道:“赖大哥规劝得是,是我偏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