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的指节已微微泛白,紧握的拳头在膝上缓缓松开了些。
李北玄一直没插话,只是静静看着玄奘,忽然笑了一声,低声道:“大师比我能说。”
玄奘摇头:“我只是借佛理解心结。解不解得开,还在高施主自己。”
屋内一时寂静。
风从窗缝里拂进来,吹动烛火微微跳动。
火光摇曳间,高蔚生抬起头,看着眼前二人。
李北玄口舌如刀。
玄奘言语似水。
但不管是谁,都没有逼他。
他们只是把他自己一直不敢面对的那个结,慢慢剥开,轻轻放到他眼前。
高蔚生怔怔地望着他们,忽而有些恍惚。
忽然想到三月前那一夜,他破城而出,血战突围。
那时,他提着两把八宝莲花熟铜锤,誓死带援兵归来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只要有人信我,我就拼得这一命。
现在,该把这念头捡起来了。
破了这执念,他才能真正的长久的维持住安西。
不至于等李北玄一走,甚至还没正式离开,就惶惶然不可终日。
想到这里,高蔚生慢慢站起身,缓了缓情绪,朝李北玄和玄奘重重一揖,低声道:“多谢二位。”
玄奘闻言,合掌低念一句佛号。
轻声回道:“回头是岸。”
而李北玄却毫不客气的往后一靠,翘了二郎腿,不客气地道:“谢什么?你要真听进去了,回头别再拿我当暗中盘算你的人,我才谢天谢地。”
高蔚生苦笑了一下:“是我错了。”
说完这句话,高蔚生站得笔直。
像是那压在心头许久的一块巨石终于卸下,整个人轻松了不少。
他看着李北玄,神色复杂,有愧疚,也有感慨,更有一份即将分别时的不舍。
“我的任期也快到了。”
他缓声开口,语气不像告别,倒像是一种庄重的交代,“但我已经向长安上书,请求继续留任。”
李北玄一怔,随即挑眉看他。
高蔚生笑了笑:“安西还没到能松手的时候,推新政才刚开个头,基础还没立稳,局势虽稳,但骨子里的浮躁和惯性还在。我不能现在走。”
“如果不出意外,朝廷应该会准。接下来五年,我还会留在这里。”
李北玄沉默片刻,轻轻点了点头:“你若真愿留下,是安西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