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汁顺着咽喉滑下,她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却终究没有睁开眼。
再过一日,温以缇昏迷便是整整半月。这半月来,幸得各方照拂,珍稀补品流水般送进屋里,上好的药材从未断过。
魏尚食更是特意吩咐,每日熬制滋补的流食药膳送来,才能让她在无知无觉中汲取养分。
若没这些东西吊着,再好的身子骨,怕也熬不住这般长久的昏迷。
如今的温以缇,只是比往日消瘦了些,面色依旧苍白,却并无其他不适。
日常的擦洗换衣,都由徐嬷嬷和她这两个贴身之人细心照料。更让人稍感宽慰的是,她的排泄还算正常。
这般重病昏迷多日,最忌讳的便是体内积滞,稍有不慎便可能加重病情。
幸得尤典药早有应对这样症状,用药精准,才没出什么乱子。
常芙放下空碗,替温以缇掖了掖被角,望着她沉静的睡颜,心里一阵发紧。
她太清楚,姐姐能撑到现在,靠的从不是运气。若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女官,没有如今的地位与声望,没有皇后娘娘的看重、同僚的帮衬,怕是这一睡,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况且…姐姐这病,当真是蹊跷得很。昏迷了这么些日子,太医们会诊了多少次,都说按脉象看早该醒了,可姐姐就是这样躺着,半点动静没有。
皇后娘娘连宫外那些据说能通鬼神的能人异士都请来了,又是掐算又是观气,到头来还是摇头叹气,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屋内静得只闻香灰落在炉底的轻响,常芙的眼中渐渐浸满了恐惧,那是一种抓不住任何希望的慌乱。
都说不出缘由,才最让人怕啊……
这未知的等待,比任何确切的坏消息都更磨人。
泪水不知何时已顺着常芙的脸颊滑落,这样的场景,在这半月里已不知重复了多少次。
她总是这样,守在床边,望着沉睡的人,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涌上来。
常芙抬手胡乱抹了把脸,冰凉的泪渍在掌心留下湿意。此刻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只想让床上的人睁开眼,好好地活着。
深吸一口气,胸腔里满是药香与苦涩交织的气息,常芙强迫自己定了定神。
她不能垮,她得撑住。若是连她都乱了方寸,日后姐姐醒了,身边又能指望谁呢?
想到这里,常芙缓缓起身,原本泛红的眼眶里,渐渐褪去了脆弱,燃起一丝锐利的光。
外头早已是风雨飘摇,前朝的乱局,赵锦年即便想瞒着,又怎能真的瞒过后宫?
安公公有的是法子,多花些银钱打点,前朝那些龌龊事终究会传到耳中。
那些人,竟趁着姐姐昏迷,就敢动歪心思,抢她一手推行的养济院,夺她辛苦攒下的功劳,甚至暗中散播流言,往她身上泼脏水,连带崔家、温家都成了攻讦的靶子。
真是可恶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