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昌柏立于家中廊下,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回屋时,见温老爷仍愁眉不展,便温声劝慰道:“父亲也别太忧心了,若是事已至此,让二丫头往后安安分分在宫里当差,倒也未必全是坏事。”
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掩去眼底的复杂:“至少不必再像这次,被满朝文武盯着攻讦。”
话虽如此,指尖却在茶盏边缘微微收紧。
谁都清楚,那养济院的差事,本是温家触手可及的功劳,如今眼睁睁看着要被旁人叼走,怎能不心疼?
可心疼归心疼,温昌柏比谁都清楚轻重:“咱们温家若是在这事上争不过,恐怕不只是丢了功劳那么简单,稍有不慎,便是大祸临头。倒不如谨慎些,求个安稳。”
他望着窗外沉沉的暮色,声音压得更低:“若日后二丫头只负责些后宫琐事,远离朝堂纷争,至少能保温家荣耀不失,也能护她性命无虞。这般想来,或许也是件幸事。”
他又有些后怕:“说起来,冯阁老他们觉得女子参与朝堂不妥,或许也并非全无道理。父亲看这事儿闹的…”
温老爷这一次没有像往常那样,听到温昌柏的话便厉声训斥,只是端坐在太师椅上,眉头紧锁,显然是在认认真真地思索着什么。
满室的寂静里,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声,一下下敲在人心上。
一旁的崔氏靠坐在桌边,末了重重叹了口气,眼底蒙着一层灰败。
这场风波过后,连她自己心里都开始动摇了。
或许,温昌柏说的是对的。
等温以缇醒过来,真不如劝她收了那份心气,老老实实在后宫当差,日后出宫寻个好人家嫁了,相夫教子,平平安安过一生,总比在朝堂上被人当作靶子强。
可这念头刚起,心口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疼。
崔氏垂下眼,满是不甘。
难道女子的未来,就只能是这般吗?
恍惚间,她的思绪飘回了数年前的甘州。那时的缇姐儿才多大?晒得满脸黢黑,头发被风沙吹得乱糟糟,一双小手粗糙得像老农的手掌,却总攥着沉甸甸的谷穗,眼里闪着亮得惊人的光。
见到她时,那丫头咧开嘴笑,露出两排白牙,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野劲,却比谁都有生命力。
她还记得,甘州的百姓见到缇儿时,眼里的感激与拥戴是藏不住的。
那些鲜活的画面在脑海里一一闪过,崔氏的眼眶慢慢红了。
这样为百姓做过实事的孩子,只因是女儿身,参与朝堂便要被视为不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