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劳衫这么说,几人同时动作一顿,眯起眼望去。光影交界处,一个干瘦佝偻的身影渐渐清晰。陈阳、秦浩峰、柱子三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动作整齐划一地扭头望向门口。
光斑尽头,一道身影正从暗处缓缓挪出。初时只瞧见一双发亮的皮鞋,紧接着是打着补丁的裤管,再往上,一件洗得发白的咔叽布外套裹着一个干瘦的身躯。来人腰背微驼,像一把被岁月压弯的老弓,脚步迟疑,踩在地面的每一声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随着距离拉近,那张在白日里曾怒目圆睁、涨成猪肝色的脸逐渐清晰起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天在协会跟陈阳拍桌子的赵德海。
此刻的赵德海与白日判若两人,那张脸上不再有慷慨激昂的愤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灰败。昏暗的光线下,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泛着油光,几缕稀疏的白发被汗水浸透,贴在枯瘦的头皮上,显得愈发憔悴。
最引人注目的,他紧紧抱在怀里的那个鼓鼓囊囊的大旅行包。那包大概是用了很久,皮革表面磨得发亮,边角处甚至有些开裂。
赵德海的双臂死死箍着旅行包,手指因用力而发白,指节突出,仿佛这包比他的命还要重要,又像是里面装着什么让他坐立难安的物什,让他一刻都不敢放松。
他整个人像是一只受了惊的虾,微微颤抖着,脚步迟缓而沉重,每走一步都像是耗尽了力气。
“陈…陈老板……”赵德海终于挪到了门口,扶着门框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斑驳的铁皮,声音干涩沙哑,像是两片生锈的铁片相互刮擦,与白日那振聋发聩的慷慨陈词判若两人。
他喉结滚动了几下,似乎咽下了某些难以言说的苦涩,“你们这是准备打烊了?这么晚还过来,真是叨扰了……”
陈阳没接话,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赵德海,目光沉静得像一汪深潭,没有半点涟漪。昏黄的灯光下,他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既没有厌恶,也没有好奇,甚至没有丁点儿惊讶,就那么平静地审视着对方,活像一尊泥塑菩萨,在昏暗中透着股冷冰冰的威严。
这种沉默像块沉甸甸的铅块,直直砸进赵德海怀里,让他本就佝偻的身子愈发蜷缩,脊背几乎要弯成九十度,活像一把破旧的折叠椅。
他额角的汗珠在昏暗光线下泛着细碎的光,呼吸也愈发急促,喉结上下滚动,那副模样,像极了怀里紧紧抱着的旅行包——既想死死护住,又恨不得立刻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