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发一声吼，说赶紧滚蛋，今天放你一马。说完没理会她惊诧的表情，一头扎进洗手间，将淋浴的水流开到最大，让凉水浸透自己的身体。
双手杵在洗脸池边沿，我呆望镜中的自己，赤裸的身体不断有水滴滴落，脚下已是湿漉漉的一滩。
外面传来爸妈的争吵声，伴随着玻璃器具的破碎声，而且声浪越来越高。
“我说就让女儿回来吧，有什么不对了？”
“你老瞎寻思什么，成天叨叨叨，没完没了！我不是还没死呢吗，我不会让我女儿一辈子用手摸着走路！”
“你！我说你们父子俩这一个赛一个的驴脾气——这是跟谁怄气呢？”我妈放开声音哭泣，“你们就可着自个儿的心思作践小雅吧，呜……你不是不清楚，凭良心说话，小雅这病……这病还有得治吗？呜……你说，我是怕花钱吗？你，你就这么狠心把小雅一个人扔在那么远的地方……这不是让她活受罪吗？”
我爸沉默了半晌，突然暴跳如雷，“你放屁——”他扯着嘶哑的嗓子吼着，语不成音，“你凭什么咒我女儿，凭什么说她好不了！我就不信这个邪，不信——”
我看事态似乎有点失控，赶紧围了浴巾冲出来，首先看到的是我爸那张青筋暴跳的脸，他站在翻倒的茶几旁，伸手指着正在掩脸而泣的老伴。
“你们就折磨我这颗心吧……什么时候把我折磨死了，把小雅折磨死了……我们母女俩就解脱了……” 母亲努力压抑着呜咽，依然掩着脸孔，垂头啜泣。
看见她孤单的肩膀微微抽动的样子，我一阵心痛，不忍地走过去抱住她，安慰道：“妈，你先别急，有什么事好好商量。咱们好好商量，小雅又不是今天才离开家的，干嘛非得吵架呢……今天这事儿怪你儿子，不该这么毛躁丢了工作……”
母亲反手搂着我的胳膊，心疼道：“儿子啊，让你受累了。唉，都是妈不好，妈没能耐，连自己女儿都……”说着又开始掉眼泪，“为了你妹妹，把你的终身大事都给耽误了。这么些年，妈都顾不上你，妈这心思都没放在你身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