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请函?九皇会的?今年?他收到了?”
晗英心头一凛,瞬间意识到自己可能失言了。凉月君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并未深究,很快又恢复了那种事不关己的淡漠。
“莫名其妙……你看去年不是还有‘隐元卿’和‘洞明卿’的说法么?但梧小姐和白先生,他们手里,可有什么法器?”他摊了摊手,邀请函这东西,是人写出来的。所以,它自然也是由‘人’来定义的。谁有权定义,谁就能把它发给谁。”
“你知道是谁写的?”晗英立刻追问。她太希望得到答案了。
“我哪有那么大本事。”凉月君嗤笑一声,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我个人认为……既然你们警方的字迹鉴定都指向了天璇卿,那为什么不能就是她呢?逻辑上最顺理成章。”
晗英摇头,眉头紧锁:“没有确凿证据。而且……她自己似乎对此也很困惑。”
凉月君端起茶杯,轻啜一口,隔着袅袅水汽,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声音轻不可闻。
“可能……不是‘这个她’吧。”
晗英怔住了。这模糊的指代让她如堕五里雾中。然而,一个模糊的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在白冷留给她的那封同样令人费解的信里,似乎也提到过类似的概念。
她深吸一口气,做好了继续寻求答案的决心。
“那么……凉月君,您是否知道白副厅长的事?您……也算与神无君站在一边。现在神无君将他带离了曜州——在公安厅早已封锁全城的情况下。他到底去哪儿了?”
凉月君沉吟片刻,才缓缓道:“这我倒是听过一点风声。好像,神无君很早就想带他走了,是你姐姐死活不同意,两个人几乎都要打起来了。要我说,和那些黄泉十二月中的老资历对着干,纯粹是瞎耽误工夫。”
晗英眼中瞬间涌起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失落,更有一种被巨大谜团包裹的无力感。
“结果呢,他还不是走了……只留下一封信。就连这信里,也没怎么提到他自己的事,光是一些我看不懂的、天花乱坠的话。他说他在家里读了本书,牵扯什么另外的世界……”
凉月君在那里僵坐了一阵。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任何声音。这让晗英疑心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也可能对方根本没有在听。
“我从莺月君那里听过,”他突然开口,“天玑卿·施无弃,对此颇有一番自己的见地。唔——那封信,你带来了么?”
晗英沉默了几秒,然后像是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她的手伸向随身携带的挎包内侧,动作有些迟疑。最终,她掏出了一封折叠整齐、边缘已有些磨损的信笺。
她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双手递向凉月君的方向。
“就是这个。”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恳切,“上面的字……我认得每一个,但连在一起,却像天书。白哥……他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凉月君的目光落在信笺上。
只一眼,他立刻便说:“这些文字是假的,不是他真正想说的。”
晗英愕然:“此、此话怎样?”
“这是一封阴阳信。”他的声音低沉而笃定,“表面的内容,看上去像是一个人在精神极度恍惚时写下的道别。他只让家人不要操心,却反复、刻意地提到自己在看的书——书名却又不告诉你。这书,你知道吗?看你的样子显然不了解,否则你早就自己去找来读了,根本不会带着信来找我。”
晗英有些尴尬,她老实点头:“……确实不知道。”
“那你可真是找对人了。”凉月君一手用二指夹起信封,将有字的一面朝着晗英,另一手指着一行内容,“看这里。他说,自己在七夕节……”
晗英凑近,顺着他的指尖看去。
“七夕,又名乞巧节,农历七月初七。夏历七月旧时称为兰夜。”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晗英骤然睁大的眼眸上,“七月又名凉月。他就是在让你找我。巧兰夷则·凉月君。”
晗英倒吸一口凉气。
“那要多亏了宫小姐前些日子来看我。不然,我还不一定想着要来霏云轩……”
“不。”凉月君断然摇头,“当你看到这封信时,这个念头——来找我的念头——就已经通过文字,如同种子般悄然种进了你的意识里。这个手法我很熟悉。”
他放下信纸。
“神无君,非常擅长此道。所以,这封信必然是在阴阳往涧的指导下,由白冷写下。目的就是确保你能带着它,找到我。”
话音未落,凉月君并拢的食指与中指指尖,倏地燃起一簇苍蓝色的火焰。那火焰幽冷,跳跃着,没有寻常火焰的灼热感,反而透出一股沁骨的寒意。
如活物,苍蓝的火瞬间蔓延整张信笺。纸面在火舌的舔舐下,迅速从原本的微黄变成了纯粹的、深邃的漆黑,仿佛被泼上了浓墨。与此同时,原本应清脆明晰的、燃烧的噼啪声,也像在邈远之处空灵地回响,绝非咫尺之地。
晗英猛地站起身,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扑过去抢救。
然而,就在她起身的瞬间,火焰骤然熄灭,仿佛从未出现过。
没有烟,没有焦煳味,信纸边缘也没有因失水卷翘、破碎。
它完好无损。
……只是彻底变了模样。原本的白纸黑字,化作了黑纸白字。那些原本带着迷离、破碎感的语句,此刻在纯黑的背景上,透出一种完全不同的秩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