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隽言不由衷地调侃道:“这个月鲜,真够舒心的!今天闺女回门儿,还能睡得着?”
仇月鲜把剪刀唰啦一声扔到门口,说:“想进来你也进来吧!来一个俺也接待,来两个俺照样奉陪!俺这里是窑子,不怕人多哩!”
庄隽脸上的肌肉跳动了几下,白净的面皮变成猪肝色,面对李田原幸灾乐祸的耻笑,他干咳了一声,说:“月鲜啊,别开这样的玩笑吧!客人马上就要到了,快出来安排吧!”
仇月鲜故意敞开前襟儿,披头散发地站在门口说:“金大浪啥都安排好了,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要人有人,要狗有狗,用不着俺去操心!”
近午,在一阵爆竹轰鸣声中,元月、吕敏文一前一后跨进了金家大门。
好一顿珍馐美味、玉液琼浆,从中午直吃到下午四点,醉倒了多少装腔作势、有权有势的上流人物,醉爬下多少趋炎附势、狐假虎威的头面人物,也醉迷糊了多少土里土气、傻里吧唧的山汉二杆子。“人是百样图”,这时候才最容易理解这句话的深刻含义。看那喜的喜得举止轻佻,左勾右攀,东倒西歪;那怒的怒得捋臂挽袖,横眉竖目,摔杯踹凳;那哀的哀得捶胸顿足,鼻涕眼泪,嚎啕大哭;那乐的乐得前仰后合,捧腹大笑,忘乎所以。这般时候,什么体面,什么尊严,什么儒雅,什么谦恭,什么礼让,都变得一文不值了!卑鄙、下作、无聊、猥琐、市侩、狡黠等等肮脏的东西统统被酒精驱赶了出来!什么十凉十热,什么七碟子八碗,统统变成了一锅馊臭的大杂烩!
今天新姑爷吕敏文吸取了昨天的教训,见了酒就害怕,闻到酒就反胃,说到酒如谈虎色变,如惊弓之鸟。昨天他喝得昏天黑地,被人们像死猪一样扔到洞房里那张双人床上,搂着一滩呕吐出来的污秽呼呼沉睡,满屋的酒臭味,不堪入目的呕吐物,呛得元月阵阵干哕,不得不捂着鼻子躲到门口的那张软椅子上打瞌睡,直到天明。
早晨,院子里一群年轻人敲打着洞房门叫唤:“嗳!起床了!小两口儿是不是粘在一块儿分不开了?”
吕敏文酒醒了,一骨碌爬起来,满头满脸满身都是汤汤菜菜、渣渣碎碎,真像一头刚从茅坑里滚出来的邋遢的猪崽儿。
柳棉花看到儿子那幅模样,不由尖叫一声:“哎哟!俺的娘噢!”又是心痛,又是生气,一边给儿子从头上、脸上往下扒拉那些粉头子、菜丝子、肉片子,一边指桑骂槐地数落起来:“真是活死人一个!连打扫一下都不省的!这叫啥事儿?唉,这,今后该怎办呀?这哪像恩爱夫妻?这分明是冤家对头!这才是掏家雀儿掏出猫信鹄来了,玩不成还伤人哩!你呀,还痴啥哩?还不快换衣裳去!脏死你娘了!”
吕敏文洗漱了一遍后,换了一身新衣服,在大舅哥金根儿的陪伴下,跨进了丈人家的大门。元月跑进母亲那间屋子,一头扎进娘怀里呜咽起来,仇月鲜紧搂着女儿说:“离开娘就算长大成人了,还这样撒娇,不怕人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