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到处乱哄哄的,今天听说这里打起来了,明天听说那里打死了多少人。不过也都是听说而已,仙桥镇相对来说还算平静,只是许多新鲜事物呼啦啦迎面而来,使得仙桥镇的人们应接不暇。像在一夜之间,涌进来许多新名词新衣服新发型。刚剪掉辫子不久的年轻男人们穿上了只有一两颗扣子的西服,年轻女人们穿上了开叉到大腿根的旗袍,还穿上鞋根细得跟竹筷似的高跟鞋,走起路来一摇三摆的。镇上新开了一家理发店,不单是剪头发,还烫头发,将一头直直的头发烫成“鸡窝状”。这是这些乡下人对卷发的统称,认为卷发乱蓬蓬的,跟鸡窝一样乱,就称为“鸡窝头”。
娟儿照样挽着她的发髻,插着那根绿玉簪,照样穿着大襟衫,现在花布越来越多,她也穿上了花衣服,越发显得好看。
李与恩有娟儿操持着他们那个家,他就一心扑到了治病救人这件大事上,他仔细记录着所有前来求诊的产妇的年龄、性格、体形、饮食习惯、行为习惯等等,不断总结经验,到后来只要一看产妇的体形,听她们说了平时的饮食习惯和行为习惯,就能初步判定该产妇会不会难产。有了这些经验,那些怀孕妇女都会老早来到李与恩的药铺,向他请教要如何做,才不会难产——硬是把李与恩一个全科乡村赤脚郎中,当成了专业的妇产科郎中。
眨眼间,十年过去了,此时世道不太平,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许多百姓流离失所。终于有一天,李与恩的兄嫂也找上门来了,恳求李与恩收下他们,给他们一口饭吃。因为赋税繁重,他们在家种那点粮食已经维持不了生计。
李与恩就让兄嫂回家种药材,不要再种粮食。种了药材拉来卖给他,换钱买粮食吃。
兄嫂看到李与恩的小日子过得不错,本不想回去。看到李与恩真的跟娟儿成了夫妻,想起以前母亲去世时,他们曾赶过娟儿走,又觉得不好意思,在李与恩家吃了一顿饱饭,还是领了药材种子,回去了。
其实李与恩家的小日子也只能算是勉强度日。他除了坚持给原来村上那些人免费看病,一些难民、穷人他也免费给他们治病,而他们家的药材是请人种植的,要付工人工资,还要养活他们一家人,要送儿女读书,每日的收入都只是勉强够应付过日子。娟儿后来又给李与恩添了一女一儿,这还得亏娟儿能干,会持家,才能用那点有限的银钱,将这个家安排得妥妥帖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