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李义坐在小床上,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绿豆糕,睫毛忽闪忽闪的,悄悄的咽了下口水。
李义抿了抿唇,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偷偷抬眼瞥了瞥傅鸿煊,又迅速垂下,活像只怯生生讨食的小狗崽。
傅鸿煊注意到他眼角微红,睫毛上还有些湿润粘在一起。
傅鸿煊心下了然:这是想吃绿豆糕想到哭!
傅鸿煊放下手中的毛笔,端起那碟子绿豆糕递给了李义道:“日后若想吃,直接取用便是,无需问我。”
这些日子李义几乎成了傅鸿煊帐中豢养的一只小兽,每日到了时辰,便眼巴巴地候着那人的投喂。
起初李义并未察觉,后来才渐渐发觉,傅鸿煊给他送饭的时辰几乎分毫不差——辰时三刻早膳,午时正午食,酉时末晚膳。
哪怕军务再忙,战报写到一半,或是议事尚未结束,到了时辰,傅鸿煊总会搁下手中事务,亲自或遣人将饭食送来。
有一回傅鸿煊正蹙眉批阅紧急军报,朱笔悬在纸上,墨迹将落未落,却忽然抬眼看了看时辰,随即毫不犹豫地放下笔,起身吩咐亲兵:";去取他的饭来。";
那副模样,生怕晚一刻便会饿死他似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待在傅鸿煊身边的日子,可以说是李义有生以来过的最舒坦的日子。
能吃饱穿暖,还没人打骂,就是傅鸿煊话太少,很多时候都是李义一个人安安静静待着,有些无聊。
李义不是没想过找傅鸿煊搭话,但又想不出自己可以和傅鸿煊聊什么?
总不能一开口就问傅鸿煊会不会爬树抓鱼放纸鸢吧!
李义长长叹了一口气,好日子要结束了。
养伤日子转瞬即逝,伤口结了痂,骨头也愈合得七七八八。
伤养好了自然也没有理由再待下去。
李义拎着包袱回到到那个自己以前住的帐篷,远远就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臭味——汗酸、血腥、发霉的稻草,还有久不洗漱的体味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
掀开帐帘,里头的光景既熟悉又陌生,原本挤着十几个人的通铺,如今空了好几个位置,又多了几张生面孔。
有人死了,有人残了,也有人调走了。
每次大战过后,军需官就会拎着名册过来,冷着脸清点人数,然后把其他帐篷的人东拼西凑塞进来。
李义拿着包裹往空位上走心想:这世道,人命贱如草芥,死了就死了,连个完整的帐篷都凑不齐。
李义还没感叹完,刚刚放下的包裹,就被一只黝黑粗糙的大手猛地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