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草滩的血腥与恐惧,如同跗骨之蛆,追随着四位亡命奔逃的大汗,一路蔓延回他们各自视为根基的王庭。然而,王庭的金顶与图腾,再也无法给予他们丝毫庇护与慰藉。带回来的,只有深入骨髓的创伤与挥之不去的梦魇。
喀尔喀汗国,王庭金帐。
曾经喧嚣粗犷的金帐,此刻死寂得如同坟墓。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药草味和散不去的血腥气。
阿布鼐被安置在厚厚的兽皮褥子上,他雄壮的身躯此刻如同被抽去了脊梁,软塌塌地陷在里面。身上缠满了染血的绷带,那是被丹一剑震飞时碎裂的脏腑溢出的鲜血,以及强行催动力量留下的暗伤。但更可怕的,是他那双曾经暴戾如火的豹眼。此刻,那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怨毒、惊惧,以及一丝……茫然。
“咳…咳咳…噗!” 他猛地一阵剧烈咳嗽,大股暗红色的、带着内脏碎块的污血不受控制地从口中喷涌而出,溅在雪白的豹皮上,触目惊心。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拉扯着破碎的风箱,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侍立的萨满和医者面无人色,手忙脚乱地擦拭、施药,却止不住那生命力的流逝。
“并肩王…孔衫…!” 阿布鼐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嘶吼,如同濒死的野兽,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本汗…本汗定要将你…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极致的愤怒如同毒火,在他本就千疮百孔的身体内疯狂燃烧,怒火攻心之下,又是一口滚烫的鲜血狂喷而出,染红了半个胸膛。他身上的图腾刺青,那咆哮的狼头,此刻也仿佛失去了凶悍,在血迹中显得黯淡而扭曲。
土默特汗国,库伦城金帐。
俺答瘫软在铺着厚厚丝绸软垫的华丽宝座上,锦袍凌乱,沾满了尘土和草屑,哪还有半分富甲北境的从容?他脸色蜡黄如金纸,嘴唇呈现不祥的青紫色。肥胖的身躯微微颤抖着,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剧烈的、如同被无形大手攥紧般的绞痛。
“呃…嗬…” 他捂着胸口,冷汗浸透了内衫,大口喘息着,却感觉吸不进一丝空气。白草滩上,孔衫那洞穿一切的目光和冰冷的话语,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反复在他脑海中回荡。气玄那看似平和、实则蕴含无上破灭之力的气息,仿佛穿透了时空,依旧在碾压着他的心神。
“噗!” 又是一小口带着暗金光泽的淤血被他咳在手帕上。医官战战兢兢地诊脉,脸色越来越白:“大汗…心脉受损严重…急怒攻心,伤了五脏根本…这…这需要静养,万万不可再动气啊!” 俺答听着,眼中却只有绝望。五脏受创,心脉损伤!这不仅仅是身体的伤痛,更是他精于算计、左右逢源的心境被彻底碾碎后的反噬!他赖以生存的“圆滑”,在绝对的力量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