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袅袅散去,如同从未出现过。
温暖站在原地,脚下是阴间的土地,手中紧握着那冰冷的流苏残片,魂魄深处还残留着秦广王话语的寒意与那“淦泉”法宝的奇异触感。前路是排着长队、麻木前行的亡魂队伍,身后是刚刚逃离的、深不可测的阎罗殿堂。土地庙那破败的轮廓在灰雾中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
他深吸一口气——虽然魂魄并不需要呼吸,但这动作能带来一丝虚假的镇定。他看了一眼那望不到头的亡魂队列,没有丝毫犹豫,迈开脚步,朝着秦广王指示的方向,朝着那未知的、据说能回到人间的黑色角门,蹒跚走去。每一步踏在暗红的土地上,都感觉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在浓雾深处注视着他。
秦广王最后那近乎“恳切”的语气,非但没有带来安心,反而像一层更厚重的寒冰,覆盖在温暖的心头。这“恩典”背后,藏着多少算计?这“淦泉”,究竟是逃生的钥匙,还是另一个更庞大陷阱的诱饵?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必须离开这里,回到阳世。而手中这块名为“淦泉”的冰冷之物,其真正的分量和代价,恐怕才刚刚开始显现。
温暖刚稳住身形,辨认出“土地庙”那三个血淋淋的大字,心中警铃大作。秦广王的声音犹在耳畔回响,那“黑色角门”仿佛就是黑暗中唯一的生路。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转身,试图绕过那排望不到头的、散发着绝望与腐朽气息的亡魂长队,朝土地庙破败的后方阴影处摸去。
然而,他这“生魂”的气息,在这充斥着死气的队伍里,就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显眼。
“喂!那边那个!”一个尖锐、带着点不耐烦的呵斥声响起。
温暖心头一沉,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笔挺黑色西装、打着同色领带、胸前别着个模糊不清金属徽章的年轻鬼差,正叉着腰,从土地庙那扇歪斜的、临时改造成“报到处”的窗口后面探出头来。他那张脸倒是白净,只是眼神空洞,带着一种基层办事员特有的疲惫和审视。
“说你呢!东张西望鬼鬼祟祟的!干什么的?”黑衣鬼差,名叫钱难(据说是生前为了这名字倒了八辈子霉),此刻眉头紧锁,身形一晃,竟如同瞬移般,带着一股阴冷的旋风,“唰”地一下就飘到了温暖面前,堵住了他的去路。
温暖被这突如其来的拦截弄得一愣,下意识回道:“我是干什么的?我是人啊……” 他本想解释自己是生魂误入,要赶紧回阳间。
“人?”钱难嗤笑一声,那空洞的眼神里透出几分鄙夷,“到了这儿还分什么人鬼?都是要登记的魂儿!看你就是新死的,懵懵懂懂连规矩都不懂!” 他不由分说,那冰冷得如同铁钳般的手猛地抓住了温暖的手腕——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顺着魂魄蔓延,让温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反抗的念头刚起就被这股阴冷的束缚感压制了下去。
“哎!等等,我……” 温暖的话根本没机会说完。
钱难抓着他,像拎着一件轻飘飘的行李,眨眼间又“飘”回了窗口处。
他粗暴地将温暖往队伍最前面一塞,正好插在那个一脸酸涩的有钱大哥和窗口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