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立刻启动引擎,而是放平座椅,双手交叠抵在胸口。樱花树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花瓣飘进挡风玻璃下沿,像是刻意提醒:这里依旧是她的领地。
18:15
玄关的感应灯灭掉后再没亮过。二楼书房窗帘紧拉,黑得像一块实心石头。我告诉自己再等等——她忙晕了头,总会想起下来透口气。只要她肯走出门檐,对我说一句“阿澈,我还爱你”,我会立刻把方才的狠话全部吞回去。
19:40
天完全黑透。雨停了,空气里却悬着潮冷。我拧开暖风,手心仍是一层细汗。电台播到体育新闻,主持人提到我拿到了今年BBC的世界体育明星奖,惊喜地说我是第一个获得这个奖项的中国运动员,但很快又说,“这没什么意外的,自从2021年开始,Roche一直在创造历史”。
我伸手关掉收音机——获奖算什么,创造历史又算什么,如果没有她,也许我都不会参加冬奥会。
20:55
屋里依旧漆黑。我看着手机通讯录里她的头像,那张照片是她在施塔恩贝格湖畔,在初夏的午后,躺在草地上睡觉的样子。拇指停在拨号键上,又收回——如果她醒着,一定能看见窗外这束车灯;如果她睡着,电话不过又一次扰乱。
雾气在车窗玻璃上凝成水珠。我用掌心抹出一道看向她家门口,地灯仍熄。我忽然想起她每次熬夜写论文,常常撑不过凌晨就睡在书房沙发。也许这回,她又累得倒下。
想象里,她用毛毯裹住自己,瘦削的脸庞埋在臂弯——那一幕让心脏又软又疼,她说她爱我,却终究还是把我排除在优先级之外。
23:40
牛津郊外的道路几乎没有车,我的眼皮发涩,却依旧死盯那扇黑窗:再给自己最后二十分钟,如果零点她还没出现,就当作她已经彻底跟我说了再见。
中控时钟的数字跳成整点。屋子没有一点光。我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捏紧又松开——从没想过一次等待会如此漫长。也许她真的又睡着了,也许她醒着,却仍旧觉得我不该是此刻要处理的事项。
我深吸一口夜风,点火、挂挡,车头转出小径。樱树枝条扫过后视镜,我没再回头。如果她愿意补一个拥抱,我随时都会掉头;可她没有。
凌晨一点半,我把车停进伦敦公寓的地下车库。电梯缓缓上升,一路穿过钢筋与玻璃筑起的塔林,直达顶层。我刷卡进门,玄关的灯自动亮起,洒落在灰白纹理的大理石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