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我旁边的安娜,指尖无意识地划着桌面。她对这些事向来模糊,末世前她眼里只有画廊和我的药罐子,连安家有多少产业都记不全。但此刻她忽然抬头:“后来爸爸你知道修仙者是真的……而且是会腾云驾雾,行云布雨的那种?”
“可不是嘛。”安国栋扯了扯领带,深眼窝眯起来,像在回忆什么荒谬的事,“正式部门的人找我谈过一次,说那些人真能凭空捏出火球,能跳得比城墙还高。我当时就觉得更弱智了——你想啊,养个黑手党,给足钱就能打发,不听话还能找FBI收拾。养这群玩意儿?他们要什么?长生不老?还是想让我给他们修庙?”
我指尖敲着桌面,想起上午跟张亚洲讨论的那些卷宗。“所以您和岳母宁愿花钱养安保公司,养律师团,也不碰这些?”
“不然呢?”安国栋的语气陡然尖锐起来,像手术刀划开油布,“一个正科五十岁还占着位置,都能被上级劝退休,中枢里七上八下的规矩卡得多严,你没听过吗?我要是养个能活几百年的‘能人’,等他觉得我碍眼了,是让他退休还是给他发抚恤金?”他顿了顿,拿起那顶鸭舌帽往桌上一拍,“黑手党再横,我手下一颗子弹能解决的事。修仙者?你杀了他,他徒弟说不定躲在哪个山头练五十年,回来找你孙子报仇。这种风险敞口,是个合格的管理者都不会碰。”
阳光透过高窗移了位,照在安娜的侧脸上,她睫毛颤了颤:“所以末世前……他们就已经在燕京了?”
“早就在了。”安国栋哼了一声,“不过那时候没现在这么嚣张,顶多在郊区山里躲着。张牧之搞绝地天通那阵,我才后知后觉——合着这群人早就尾大不掉,逼得他只能把全国的‘养料’全塞给燕京,等于把毒瘤圈起来养着。”他忽然看向我,眼神里带点过来人的锐利,“你现在统管全局该明白,真正的麻烦从不是会飞会喷火的,是那些你没法用规则框住的东西。你能给庐州军定军饷,能给地方官划任期,你给修仙者定什么?定他们一百年升一次官?”
安娜轻轻笑了,伸手覆在我手背上。她掌心的温度还是跟末世前一样,我发烧那几个月,就是这双手日夜拧毛巾敷我额头。“他现在想的是,谁把那些老东西放出来的。”她转头看我,眼里的光比窗外来得更软,“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