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朝着涿州城的方向不紧不慢地行进着。
车厢里,朱祁镇半眯着眼,指尖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像是在回味汤包的余韵,又像是在盘算着什么。
夏子心替他拢了拢新换上的紫貂大氅领口,温声道:“还怄气呢?佑柏那孩子也是担心你我,这份孝心,细致周到,总比莽撞惹出麻烦强。”
“怄气?”朱祁镇掀开眼皮,嘿嘿一笑,哪还有半分不悦,
“朕……我是那种跟小辈计较的人吗?我是在想,那小子既然把戏台子都搭到良乡了,下一出肯定更热闹。咱们啊,就安心当这看客,顺便……给他出点难题。”
他眼中闪过一抹老顽童式的狡黠,压低声音对夏子心道:“你信不信,涿州城里,最好的客栈,最雅的房间,最地道的小吃,保准已经安排得明明白白,就等咱们偶遇呢。”
夏子心失笑:“那你待如何?”
“如何?”朱祁镇得意地一扬下巴,“他安排他的,咱们玩咱们的。他不是要表孝心吗?咱们就看看,他这孝心,能不能追上咱们即兴的脚步。老吴!”
“老爷您吩咐。”老吴的声音隔着车帘传来。
“进了涿州城,别去那什么云来阁了,听着就一股子刻意安排好的味儿。找个……嗯,找个人气旺、故事多、最好还有点年头的客栈,要那种推开窗能听见市井叫卖,晚上能听见更夫梆子声的。”
老吴在外头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琢磨哪家客栈符合这“刁钻”的要求,还得兼顾安全,半晌才瓮声瓮气地应道:
“……得嘞,老爷,包在小的身上。”
心里已经开始飞速盘算涿州城里那些鱼龙混杂但暗哨容易布控的老店。
后方马车里,朱佑柏正听着杨虎汇报涿州的安排。
“云来阁天字一号院已经包下,清静安全,视野极佳。涿州三绝:永记驴火、刘氏白肉罩、王麻子糖炒栗子,都已着人分头去守候,一旦出锅,立刻用暖盒快马送来,保证口感如新。”
杨虎办事,向来滴水不漏。
朱佑柏满意地点点头,又补充道:“听皇祖母说,皇祖父打小就爱凑热闹,让底下人留意些涿州本地的趣谈、传说,若能偶遇个能说会道的本地老先生,那就更妙了。”
“是,殿下。”杨虎躬身,刚要转身去安排,前面马车一个加速,老吴洪亮的嗓音隐约随风飘来几句“……找个人气旺、故事多的老店……”
杨虎脚步一顿,和朱佑柏对视一眼,两人脸上都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得,太上皇这是不按常理出牌了。
“殿下,这……”杨虎有些为难。
云来阁是最好,但若太上皇执意不去,强请反而露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