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只当是师父的怪癖,现在想来,或许另有深意。
师父在谋划什么?
师父,一定在谋划什么。
这个念头像一根刺,扎在易年心里整整三年。
不疼,但疑惑。
信师父,可有些东西却猜不出。
从他有记忆起,师父就隐居青山,看似与世无争,却总在夜深人静时独坐屋顶观星。
有时一坐就是一整夜,第二天却只字不提。
最奇怪的是那次圣山之变,师父明明百年不出青山,却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在圣山,替他挡下那致命一击。
"您到底……想要什么呢?"
易年对着虚空发问,回答他的只有呼啸的寒风。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易年却浑然不觉。
就这样站了一夜,看月光西沉,看晨星隐没,看东方的天际从漆黑变成深蓝,再慢慢染上浅灰。
侍卫换岗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惊起了檐下栖息的寒鸦。
易年这才动了动僵硬的手指,发现窗棂上结的冰霜已经被他的体温融出了两个手印。
"陛下?"
太监颤巍巍的声音在殿外响起:"该早朝了……"
易年没有回答。
目光依旧固执地望向东方,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
看见那座被战火蹂躏的青山,看见小院里是否还有那个躺在摇椅上的身影。
晨光彻底驱散黑暗时,易年终于转过身。
"知道了…"
抹了把脸,换上那身沉重的龙袍。
金线刺绣的龙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殿门开启的瞬间,易年的背脊挺得笔直,所有脆弱都被锁在了那双微微发红的眼睛里。
师父教过他。
医者不能在人前落泪,因为病人需要看到希望。
而现在,他是整个北祁的希望。
……
腊月的寒风卷着细雪,将御书房的窗棂拍打得咯咯作响。
易年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案头的奏折已经堆成了小山。
最上面那本摊开的折子上,朱批的墨迹还未干透——"槐江州第七批兽潮爆发,死伤逾万"。
"喝口热茶吧…"
周晚推门而入,蟒袍肩头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手里捧着个红泥小火炉,炉上煨着的紫砂壶正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壶嘴喷出的白雾里带着陈年普洱特有的醇香,稍稍冲淡了满屋的墨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