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听到学子乌桓的回答,商博士脸上露出笑意,只见手中尺头轻叩案上陶水丞,惊起一滴清水落在桌面,继续问道:“然《舜典》载'五刑有服',德化与刑名岂非相悖?”
满斋寂静中,北窗下突然传来陶盂倾倒声,原是侍墨童子听得入神碰翻了砚滴。
“学生以为...”乌桓喉结滚动,目光扫过简上"流宥五刑"四个字,然后回答道:“德为根本,刑为枝叶,譬如治水,禹王疏浚为主,筑堤为辅。”
“你说得很好,且坐下吧”,商博士对青年乌桓的回答十分满意,只见他广袖如云展开,袖缘朱砂绘制的二十八星宿图掠过书卷,目光再次看向屋内的所有学子,问道:“若是尔等皆是皋陶,议鲧之罪,当如何处?”
满堂的学生听到商文博士的问题,屋内顿时响起书卷翻动的声音,侍墨童子小跑着为众人添水研墨,松烟墨香混着窗外新开的辛夷花香漫溢开来。
“博士容禀”,南席的一个青年子弟熊本离席对着商文博士长揖回道:“《洪范》有言,'鲧陻洪水,汩陈其五行',当处极刑!”
熊本,也被称为王孙本,是楚国的宗室子弟,是楚国宗室之中少数几个进入礼学院的人。
商博士听后却没有点评,而是转向西席,看向先前的那个青年,问道:“乌桓以为如何?”
“小子尝闻楚地有'堵不如疏'之谚”,乌桓先是看了商文博士一眼,然后又看了面露不悦之色的熊本一眼,只见他额角渗出细汗,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简牍毛边,说道:“鲧之失不在用堵,而在不察地势,若当时令其戴罪治水,未必不能功成,至少鲧的治水能力已经是最强了”
“妙哉!”,商博士听到乌桓的回答,突然击节而叹,惊得侍墨童子摔了青瓷笔洗。
商文博士感叹道:“昔太甲居桐宫三年,伊尹不曾弃之,尔等当记,圣人立法,常存哀矜之意。”
“先生之言,学生不敢苟同”,这时熊本起身拜道。
“你还有何言?”,商文博士平静的问道。
“鲧在治水之前就已经向人王立下了承诺,治不好就将其治罪,最后的结果是鲧确实是治水失败,百姓造成了巨大的伤亡,鲧错在太过自信,没有将百姓的生命放在心上,所以学生以为处以极刑完全没有错”,熊本说道。
“但鲧是当时治水能力最好的人,将他杀了对于水患没有半点益处,还不如宽恕他,再给他一个机会,若是让鲧再试一次,或许水患就能提前数十年平息”,商文博士说道。